一八七

小羊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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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都沉默了,这一边凌厉与许山却大惊不已。你几时听人来报说兴汉帮出事了?凌厉忍不住低声问卓燕。他料想他或者有别的想法,是以也暂未说破。

    卓燕看他一眼,低低道,你不想去明月山庄了?

    凌厉不语。固然,他知道也只有使计骗得大家都涌去明月山庄,自己才有机会,可——旁人不说,卓燕又从何得知他们各自都遭了变故的?心中一动,才自明白过来,暗道这说不定本就是你派人散布的谣言。

    许山似乎也是同样想法,看了看卓燕,也默然不语。

    只见几家当家的聚在一起商议了几句,那最先说话的道,颜帮主说得有理,我们正该上明月山庄——虽则这请帖不见得是他们所发,可既然人家冒了它的名头,足见已将明月山庄视作我们中原武林翘楚,那明月山庄总也得对得起这块牌子,给我们讨个公道才是!

    说的是。颜知我道。明日便是聚会之日了,不若我们明日一早便一齐前去明月山庄?

    凌厉在一边看他成竹在胸,显然早有谋划,心中越发一沉,暗道恐怕那冒了明月山庄的名头发英雄帖的事情也与他不无关系——确切地说,是与他背后的朱雀山庄不无干系——如今还不知朱雀山庄做这样的事有什么目的,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思忖着待觅到空隙,必要设法问出这卓燕话来。

    想间卓燕好像已经与几桌人言定,那些人各自散去,卓燕转回身来,道,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儿?凌厉道。

    到街上转转,看还有谁想回家的,一并拦下了。卓燕笑。

    你还散布了谁家的谣言?凌厉道。哼,你们朱雀山庄此举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说个明白吧。

    “散布”?卓燕一寻思。怎么,你以为这是我弄出来的谣言?

    难道不是?凌厉与许山面色一起变了变。那你怎知他们家里出事?

    卓燕眼珠一转。等明日进了明月山庄。便知端的。

    不行,卓燕,你须将此事讲清楚。凌厉拦下他,心下很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既然对各门派变故早就心中有数,先前却又不说——如这不是谣言。即是说确有其事。那便是震动江湖的大事,你又怎会事先知晓内情?

    卓燕轻笑起来。凌公子既然都想得这么透了,难道还不肯想到底么?

    你……凌厉瞳孔微微一缩。难道这事情就是你们……是你们朱雀山庄做的?

    卓燕哼了声。你以为朱雀山庄是只会动动口的胆小之辈?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成为武林之敌。自取灭亡么!

    呵,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卓燕道。其实每家被找麻烦的,我们倒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至少,总也留下那么一两个重伤之人,等他们醒来。会看到墙上有幅画。

    他没再说下去,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山。

    凌厉,你反跟青龙教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失望。——他的话,也说得意味深长。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掌心突然多出了道锥形之刃,迅雷不及掩耳,向一旁的许山袭去。幸得凌厉眼疾手快。来不及思索,一把向那锋利的长刃捏去,只听嗤的一声长响,他手心皮肉瞬间绽开,许山得他这一缓。才自躲开这致命一击,惊魂甫定之下伸手及弓,口中已失声道,凌厉。你……

    凌厉那一只用剑的右手早是鲜血淋漓。许山不及多顾,见卓燕手中一金晃晃的物事又疾缠而来。退后步许反手抬弓将卓燕之袭挡开。

    凌厉知晓许山近身之搏决计不是卓燕对手,但右手剧痛,手掌根本握不了剑,无从帮手,当下只能将那裹剑的白布撕下来紧紧缠住手上创口,见许山被卓燕缠不过,心念一动,将桌上器具拾起,尽向楼下街上砸了下去。

    他知晓这洛阳城此刻武林人士众多,随便一砸便可砸到一个两个。卓燕那话自然不希望旁人知道,是以早有杀许山灭口之心,但若有人冲上楼来见此情景,那么于这“兴汉帮帮主”也并不利。然而此刻卓燕的金丝锯已然缠住许山脖颈,只消一用力便可送他归西。凌厉眼见危急,左手将剑一拔,看着那锯齿反手向上一挑——乌剑锋利,那金丝锯顿时断为两截。许山颈上一松,只见卓燕恨恨道,凌厉,这是第二次了!我杀他也是为了你好,你还以为青龙教真能容得下你?

    楼梯上已有脚步声。卓燕哼了一声,向窗外一跃,便自消失。数人冲了上来,只见凌厉与许山各执了兵,只道是他们二人斗殴,正要发那适才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身上的怒,陡然却看见凌厉手中乌亮的宝剑。

    乌剑名头之响,几乎无人不晓。几人一见之下,目光已变,又见凌厉右手已伤,已经围了上来。许山心知不妙,念着凌厉方才还曾救了自己,忙一把拉了他道,还不走!

    两人固然已跃上窗台,可这几人一样可以跃下追来,到时下面闲杂人等更多,凌厉携了乌剑入了人群,怕惹的麻烦更多。

    许山心念变化间,忽然便回身,右手一翻,四支利箭已经夹于五指之间。他是弓箭手出身,又是青龙教左先锋麾下最得力的组长身份,弓箭上功夫决非等闲,左手抬弓右手搭箭,一气已然呵成,见众人已近,不敢再等,一放弦,四支利箭竟如有眼睛一般向那几人直射过去。

    距离既近,便有人中箭而倒。未倒的也咒骂着以兵刃拨开来袭,见二人已经往下跳去,便要追上,冷不防第二排利箭已至,几人未敢轻视,后退躲避,待到能站到窗前看时,街上人行茫茫,两人竟已失去踪迹。

    闹市之中,其实易躲。凌厉剑回了鞘。许山在空中便将背上箭囊解了,往他剑上那么一套,再没人看得见那是什么神兵利器。

    两人迅速转过街角,随着人流又转了两个弯,才算觅了人少的地方。凌厉很快自包袱中取出新布裹了乌剑。也不敢多逗留。又转了出去。

    多谢援手了。他才来得及故作轻松地向许山道谢。

    以你的轻功,也不会逃不掉。许山的口气却冷冷的。你救我一命,我这援手比起来倒似份量轻了些。

    第一次见识你的弓箭之术。凌厉道。看来名不虚传。

    你的手怎么样?许山不理他的话题。

    手么……凌厉看看掌心,布条之间仍然渗出血迹。还好。只是这两三天只怕不能握剑了。

    许山皱眉道。那这次救程方愈之事,怕更不容易。

    卓燕方才话没说完。凌厉道。看来这次从发武林帖到向各门派下手,都是他们朱雀山庄搞的鬼,我只是不明白他非要人都聚过来干什么。难道说……

    我却觉得他说得很明白了。许山道。他们杀了人,然后在墙上留下一幅画。不是别的。就是青龙。

    青龙?凌厉似有恍然。你的意思是——嫁祸给青龙教?

    必是此意,所以让人聚在明月山庄,趁着明月山庄与青龙教正好旧盟破裂,关系正趋恶,群情激奋之下,定要以他们为首,攻上青龙谷。明月山庄扣留了程左使,或者他们会认为这正是青龙教挑起此次事端的动机,也会认为英雄帖是青龙教发的。

    我们须得再多了解些情况。朱雀山庄做下这么大的事。必也有不少线索,我们找到一两处证据,赶在明日之前去向明月山庄解释,想必不难说明。

    你跟邵宣也有些交情,或者也可行。许山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与这个卓燕是不是也有不浅的交情?

    谈不上。

    呵,但他想杀的好像只有我一人,那些事情,却不避忌你?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杀我。凌厉道。而且以前。他邀过我去朱雀山庄。

    难怪他说你与青龙教的人在一起叫他很失望了。许山道。那你为什么当初不去了朱雀山庄,非要来这里与我争这青龙左先锋之位?

    留在青龙教也是为势所逼。凌厉道。难道我愿意每天被派去淡水挖石头放哨么?

    许山轻微一笑。随即收敛道,卓燕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要尽快多搜集证据才是,否则单凭我们两张嘴,没谁会信。

    凌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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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打听,却更加叫两人瞠目结舌。

    朱雀山庄此次计划之严密超出两人想象,几乎同时在多个地方,都有门派出事,大到兴汉镖局、河东大侠这样的名门,小到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别,都传来噩耗,近如慕青慕家的,更是连忙回家确证了此事,又气势汹汹赶回洛阳。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嫁祸青龙教的事情,正道武林也必受了重创、气势惨淡了许多了!许山道。原以为他们没胆子大闹,只动些小门小派,现在看来——竟是真刀真枪。这次恐怕众口铄金,我怕我们要没机会辩白。

    无论如何,先将此事传书通知教主吧?凌厉道。假若我们当真阻拦不住这场变故,也好让教中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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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孤展信。这是十二月初二。不少门派出事大乱的情报,也从其他途径多多少少地汇集了些,但真正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还是许山这一封飞鸽传书。

    朱雀山庄。拓跋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来他们竟将除去青龙教作了首要的目标,如此大张旗鼓地要致武林于乱。果然现在并非撕毁和盟的好时候啊……

    只是,他又想,以邵宣也那般轻信,却多半要上这个当。也罢,要来就来,青龙教又怕过谁?

    一旁的邱广寒好奇地将信要了去,看毕了,也是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拓跋孤原以为她要大惊失色。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你挑拨凌大哥和邵大哥,与伊鸷妙互相残杀。朱雀山庄这出戏却演得更出格,要挑拨整个正派武林来讨伐我们青龙教。

    她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来就来——你什么都不怕的,对么?

    我是这么想。拓跋孤道。你哥哥还从来没怕过任何事,况且,这或许更是个机会——待他们见识了我们拓跋家的武功,哼,我料也不会有人再敢在青龙教面前放肆。

    我知道你有野心,但现在——未免太不是时候,程左使还不知道能否救回,左右先锋皆不在,苏姑娘下落不明——哥哥,这些事够我们乱的了,假若各大门派真的攻过来,那当真等于靠你一个人了;若你真能震退他们,当然是莫大的好事;可是你一个人,又怎能与整个武林为敌?这便开战,太危险、太不值了!

    拓跋孤笑笑。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在我原本算来,青龙教大约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我只是早有种预感——似乎这场变故,无论如何也会来,并且就在现在。所以看到这封信,我全不惊奇。

    现在只盼凌大哥他们能去解释清楚。只是——只是我担心许山他处处挤兑凌大哥,你瞧,这封信想必也是他抢着写了要邀功——这样,说不定会坏事呢。

    你对他未免成见太深了。拓跋孤道。如果许山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应当也得不到多少人支持他接任左先锋之位。

    但我上次明明看见他欺负凌大哥……

    新来的人受点教训,这没什么。拓跋孤道。

    邱广寒不欲与他争执,略一沉默,道,哥哥,那这次这么大的事,你总要让教中上下知道了吧?

    拓跋孤微微叹了口气。我登上这教主之位不到一年,虽则大部分教众对我没什么不满,不过若大敌当前,广寒,我委实并没有自信他们都肯为青龙教拼命。

    哥哥,你怎么……邱广寒看了看他,知道“没有自信”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已证明这是最大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