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广元疫病生

简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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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闻伯夷、叔齐之义,今至永平,欣然往之。遍访首阳,不定圣地,万千洞窟,诚然瞻之。突见南山一穴,内余粟粒,心叹千古高义今有余音。老叟牧羊而过,笑曰,羊圈也!”

    “噗……”圣人把口中的茶笑得喷了出来。高伟高公公,手忙脚乱的收拾,还问,“史都尉可是说了什么好消息,圣人怎这般高兴?”

    “那小子,你看吧。”圣人把史仲竹写过来的请安信递给高伟,高公公接过,一目三行看完亦笑得开怀。

    史仲竹写的游记,说的是心怀敬仰的瞻仰圣地,记过放羊的老头告诉那时羊圈的悲剧,其实是个笑话小品,自嘲自乐。

    “史都尉还打算写本游记呢,听说路上已动笔,待回来,圣人又见一大作。”高伟高公公打趣。

    “他要都写成这样,史鼎得打断他的腿。高伟,你说,史鼎那么方正一人,怎么就生出这般狭促的小子。”

    “史侯爷幼时怕也这样。”

    “是极,有其子必有其父。”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史仲竹边走边写,记录沿途见闻,他记得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志或借景言志,类似旅游专栏文章,有小清新、有诗言志,自然少不了幽默,但幽默风格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

    史仲竹就这样写日记般写了很多游记小品、散文随笔,也有撰一事一物,也有偶得一感,更有关于民俗、轶事、建筑、饮食、茶酒、琴棋的一些零散小文。后来集结成册,交由京城书局贩卖,即便是学傻了的书呆子也不得不赞赏一句“有趣”,承认这是高雅的消遣,更别提那些本来就不是书呆子的真正文人雅士了,倒是给史仲竹带来一比丰厚的润笔,此乃后话不提。

    过了永平府,再往北就是外族的底盘了,草原游牧的鞑靼人和高山渔猎的女真人,董师傅和南山都劝史仲竹不能再往前了。

    史仲竹也明白,此时著名的黑土地还是大森林,气候也有些冷,找到野生稻子的可能性不大,不坚持,遂往西去。

    取道大同,径河套,史仲竹见识了前所未见的生活方式。听一千遍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看再多的游记地方志,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所以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是南山也自觉长了不少见识,说话做事更内敛周全,把豪门世仆的傲气陋俗磨掉不少。

    这一路上因史仲竹读书人的身份,没吃什么大亏,就是有一二不长眼的,史仲竹还带着轻车都尉身份印鉴。

    等他们刚进入四川范围的保宁府广元县却碰上了疫病。

    广元县原属广元府,属行省省会,今上四年先降为广元州,十年又降为广元县,现在不过是保宁府属下的一个县城。历史原因,城里有很多富户,世家大族势力错综复杂。

    史仲竹在城门目睹了一场争吵,一个老头和守在城门的衙役吵了起来,后巡检来了也不顶用,吵得更大声了。

    因疫病,千古爱看热闹的民众都没有围观,南山只好去和旁边衙役打听。衙役见他们不是穷酸百姓,也十分客气的说了原因。

    这和巡检武壮吵起来的是医学训科吉净,医学训科相当于县医院院长,不入流的小吏,巡检是九品小吏,且手上有兵,两人能吵起来,看来吉净的本事也不小。

    这吉净寒门出生,科举不成,身上只有个举人功名,刑名钱粮一类也不精通,只爱好医术,所以就在本地谋了个医学训科的职位。吉净医术高超、医德也好,是这保宁府鼎鼎有名的名医,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求不到大夫,尤其是巡检这种高危工种,所以巡检武壮武大人,忍了又忍,没让衙役把吉净抓起来。

    如今广元县发生疫病,保宁府巡抚大人对这个曾经和保宁府同级别的广元也十分重视,派了兵丁维护秩序,也派了医官来帮助疫情,但广元县再重要能重要过整个保宁府?所以广元县现在实行的是封城措施,县里确定没有疫病的人都迁了出来,当然有能力迁出来的都是大族富户,染病的都在城里关着,城外是不时送点吃食,听天由命。

    吉净医学专业技能过硬,和知县大人讲这次的疫病不严重,能治!现在的情况是巡抚大人已经有了安排,知县照做就是了,为了一个医学训导冒险不值,他和吉净也没多大交情啊,再说了,吉净说能治就能治,万一不能治,吉净自己死在城里倒是舍身生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难保了。

    因此吉净说不通知县大人就来说巡检,想自己进去。

    史仲竹听了前因后果,去和因说不通垂头丧气的吉净搭话。

    “吉大人,学生有礼了。”史仲竹作揖到。

    “我算什么大人。”吉净自嘲,上下打量了史仲竹一行,说,“你外乡来的游学的吧,广元出了疫病,快走吧。”

    “吉大人,学生听大人和巡检争执,有可治疫病的药方,可是真的?”史仲竹痴迷道家,世上现存的医书大多看过,还和圣人讨过恩典,借阅过太医院的藏书。

    “是啊,此次疫病并不是鼠疫、麻风一类,只是伤寒,《千金翼方》有载,紫雪丹、至宝丹都是良药,奈何县令大人不让我进去医治。”

    “紫雪丹、至宝丹要用沉香、犀角一类名贵药材,一县百姓,如何够用?”

    吉净眼睛一亮,说话听音,看样子遇到个懂行的,吉净兴趣更大了,也不是先前敷衍模样。“是极、是极,所以,我研究了三十年,得了安宫牛黄丸,用药便宜,贫家也用得起!”

    “学生对医疗一道也颇有兴趣,吉大人可能详细说说?”

    吉净遇到个感兴趣的,自然同意,就在路边树荫下,滔滔不绝得说起了安宫牛黄丸的是他如何想到、如何试药、如何制成的,除了核心配方没说,连大致用量都介绍的清清楚楚。

    “那吉大人可有库存?”

    “我自家药铺里的存货若供一县人用,撑半个月不成问题,奈何城中大户都关门闭户,商队也不肯再收药材,我是有心无力啊。”吉净对现状表示理解,就没听说过谁把疫病治好了的,先顾着自己和家人很正常。

    “吉大人仁心仁术,不知我可否见识见识这安宫牛黄丸?”史仲竹对中医也颇有兴趣。

    吉净当场从荷包里取出小瓷瓶,倒出褐色小颗粒状丸子递给史仲竹,史仲竹双手接过,先闻,细看,再用舌头尝了尝,最后干脆吞了下去。

    “主子,你怎么吞了,快,快,吐出来,吐出来!”说着就要拍背催吐,主子太莽撞了,一个认识不到两刻钟的陌生人,给的药随便吃,出了事怎么办?

    “别慌,吉大人怎会害我。”史仲竹喝止南山,他也懂医理,仔细看过,确实是牛黄丸。

    “你这书生倒是有胆识,如今情状,你们先到我铺子上歇一宿,明早速速离开此地为上。”吉净本来焦躁的心,因见着史仲竹这样相信自己的医术和人品,也很高兴。

    “固所愿也。”史仲竹也不废话,和董师傅、南山一起住进了吉净吉大人的药铺。

    吉大人的药铺现在还开着,看样子像是库房改的,也是,现在正经县城被封,这估计是原来的仓库。

    药铺开了个小门,也不见有人过来买药。

    吉净解释到,“有钱买药的早把药买齐了,没钱的怎会来。”后来伙计还告诉史仲竹,若有来求药的自家大人也不吝啬,只是需要药的都在城了关着,寥寥数人来求过,又顶什么用?

    史仲竹仔细观察吉净大人的药铺,药品排列有序,环境干净卫生,铺子上的药师学徒也不见慌张,南山和董师傅和学徒闲聊,问偶尔来买药的人,也确定吉净大人是个好大夫。

    “二少爷,我打听过了,现在的知县是今上十二年的三甲进士刘安,这刘大人巴州人,亦是寒门出生,因避讳,改在离巴州不远的广元任县令,如今已把儿女送到巴州,家中现只余老妻妾室,做了这么多年官,从县丞做县令,还是个七品县令,可见不是个有能为的。”董师傅经验丰富,在疫病发生的地方,一个外乡人,也迅速打听到了消息。

    “可知其为人脾性?”

    “广元的父母官,也不是鱼肉百姓的的酷吏,只是没有主心骨,爱听地方大族的意思,他的妻室是保宁大户陈姓的庶女。”

    “嗯,我知道了,董师傅辛苦了。收拾下,明天我去拜访下这位刘大人。”史仲竹定下主意。了解清楚了情况,史仲竹也不能看着一县百姓就这么等死,唉,所以走得地方越多,见识的越多史仲竹的心就越沉重。

    刚出入宫廷、考上举人的时候,史仲竹觉得官员都是笨蛋,要是易地而处,他早就干净利索的把事情办好了;等出来见识了真实的世界,对官员的做法虽不支持但也能理解;如今走了半个国家,深知世事无奈,换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不能做得更好,也要做,至少现在他清楚的知道,疫病治比不治好。

    第二天一早,用过简易的早饭,吉净大人就要送他们离开。

    史仲竹到,“吉大人,若不嫌弃,可否领我拜见知县大人,说不定,我能劝劝他。”

    “唉,你的心我领了,能来游学,估计也是官家,别给你父亲惹麻烦才是。”吉净看他们穿着不像是高门,也劝他们别趟这浑水,“这事找刘大人也没用,巡抚大人决定的。”

    “吉大人不急,且看看这个。”史仲竹从怀里把自己轻车都尉的印鉴给他看。

    “下官失礼,失礼了。”吉净看清楚了,连忙作揖行礼。

    “大人何必多了,一个虚爵罢了,怎比大人亲历民生。”史仲竹连忙扶起吉净,他又不靠这个获取优越感。“既如此,吉大人可否领我见见刘大人。”

    “可,可,自然可以。”吉净连连答应,看史仲竹的态度,自己能不能医治这一县百姓,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史仲竹、吉净结伴去拜访知县刘大人,刘大人住的是城外的别庄,看门的小门房估计已经很熟吉净了。见着来人,小跑过来请安,到,“吉大人,我们老爷不在,出去巡视去了,巡视去了。”

    “我怎不知大人巡视去了,快去通禀!”

    “吉大人,我们老爷真不在,真不在!”门房苦着脸,心说你也知道老爷躲着你呢,天天来纠缠,老爷已经吩咐了不见,我一个门房能有什么办法,唉,吉大人是个好官,可惜了~

    吉净这次不胡搅蛮缠了,直接说,“你去通禀,我带了贵人来。”

    门房见随行还有三人,也拿不准,跑进去通报。

    刘大人也头疼啊,难道自己不爱护民生吗?这事儿自己没办法好吗?听到吉净又来了,还领了个所谓贵人,无奈到,“算了,就再见一次,全当为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