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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乐居然
“滚不滚！女叫花带着一群小叫花。小小年纪倒是挺能生，娘胎里就学会追男人了吧？百味斋这种地方是你们该来的吗？滚！”百味斋的小二抬着下巴喝道。他一个做杂役的，看人下帖子。发现艾晴柔是个种菜的村姑后，自然是什么话都能骂出口。素日里嘴巴就欠收拾，一旦碰上个比他更卑微的，第一时间便是要作践别人。
“姐，我们走吧。”贝贝看不得他姐被欺负。
“这人真讨厌！师姑，我们打他好不好？”孩子们生气了。
那小二们一听，都笑了，一群娃娃想打人？那倒是看看谁比较厉害。
毫无顾忌地，一根扁担砸了下来。
艾晴柔吓了一跳，闭了眼，本以为扁担会落在她身上。却奇怪那扁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睁开眼睛，才发现扁担是被人抓住了。
抓住扁担的人，正是宝源楼少东家身边的那个福叔。
侧头一看，宝源楼少东家正在自己身后。
“又见面了。”宝源楼少东家含笑对艾晴柔说。这个人虽然在笑，却是没什么温度的笑。他的笑，似乎只是作为一个礼节而存在。与他身上的香囊玉佩一样，不过是一种装饰。
“呵呵，真巧。”艾晴柔道。
“你的猫呢？”宝源楼少东家最关心的永远只是那对猫。
“放了。”艾晴柔答。
宝源楼少东家闻言眉毛动了动。放了。眼前的小女子说得轻巧，那是最少一千五百两银子。足够这小女子自己开几家饭馆！原本以为她是奇货可居伺机要价，没想到这个卖萝卜白菜的姑娘竟然真的舍得扔掉那一千五百两银子！
当然，他只是这般想想，作为生意人，他才不会全信这小女子的话。更不信这天下会有放弃一笔横财不要的种菜村姑。
她俩一边说，百味斋的几个伙计就一边有一些慌张。他们面面相觑很是惊讶——为何眼前被淋成落汤鸡的姑娘会跟宝源楼少东家这样的大客户会相识？
隐隐地，之前的小二哥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莫非看错人了？
“要不要进去坐一坐，烤个火？”宝源楼少东家“笑”问。
一如既往地没有半丝温度。
艾晴柔却看了众小二以及小二们手中的棍子后道：“罢了，这地方我去不起。”
“你大可以进去后大吃大喝要这帮奴才伺候。”宝源楼少东家冷笑说。他自己是生意人，自然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甚至有把家底掏光了买个“面子”的。都说人争一口气，只是这气有的人出得漂亮，有的则是没花在点子上。
艾晴柔却道：“才不傻呢，我无权无势的，花大钱给他们买个奖金不成。——更何况我确实没钱。”
宝源楼少东家咧嘴一笑，“无权无势，花钱给人买赞扬”，这姑娘其实很聪明。
艾晴柔打了个喷嚏，宝源楼少东家看出她很有些冷，便道：“你进去坐坐，倒也无妨。”
“是啊，小姐，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香玉，还请姑娘宽恕。小姐里面雅间请，本店雅间你手炉暖炉熏炉一应俱全。小姐可以在雅间里烘干衣裳。”小二变脸变得像在翻书。
宝源楼少东家的笑仍然挂在脸上。他在仔细看着艾晴柔的表情。
“谢了。这百味斋名符其实，我还未进去，便已经尝到了人间百味。对面不是有家乐居然吗？我们去那好了。”艾晴柔道。
欲走，被宝源楼少东家伸手拦住。
“你不打算报复一下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蛋？我可以让他们从这栋楼滚出去，甚至断手断脚地从这个隐仙镇滚出去。听起来怎么样？如果你有其它的想法，我也可以替你实现——只要，你把那对猫儿转给我。怎么样，这条件不错吧？”宝源楼少东家弯下腰，在艾晴柔耳边小声说。
作为一个翩翩佳公子，他这举动很有些暧昧，一张脸更是笑得很有些让人怦然心动的邪魅。换了其它女子，没准脸一红，脑袋血一冲就答应了。可是对于一个从二十一世纪飞奔过来的异类来说，压根不算事。
艾晴柔听他充满诱惑力地说完后，只皱眉道：“你真有病啊？有必要这样吗？要整人有不是你这般赶尽杀绝的。”
“那你就忍着吧。”宝源楼少东家激艾晴柔。他已经看出艾晴柔脾气干净利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故此，有意激她。
“我也不忍。”艾晴柔答。
“那你要如何？”宝源楼少东家问。不知不觉被这小女子勾起了好奇心。
“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艾晴柔扬扬眉毛，“不告诉你。你等着瞧好了！”
这是逗几岁小孩的用词！向来沉稳的宝源楼少东家几乎要动怒，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太当真了。一个村野丫头的几句玩笑，何必计较。
“随你，仍是那句话，如果改变主意了，记得到宝源楼来找我。”宝源楼少东家“笑”着说。言毕，潇洒地走进了楼里。一群点头哈腰的小二连忙追上。
“姐姐，现在我们去哪里啊？”贝贝问。
“请问，你们是不是要找宝源楼的麻烦？”那淋雨的蓝衣人突然跑进檐下问艾晴柔，“抱歉，我刚才无意间听见你们对话，听见你对少东家说‘等着瞧’。所以我想——如果有需要的话，请算上我！”
艾晴柔眨巴了两下眼。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如果不动，艾晴柔都把他当成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背景板了。
“放心吧，我已经看出来了。其实就是那位斗笠的兄弟喜欢你，而你却被宝源楼的那个负心汉甩了对不对！”蓝衣人肯定地道。艾晴柔无语凝噎，他是脑补了多少才能把刚才火药味那么重的商战片看成宇宙国狗血言情剧啊！
“我懂，我都懂，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同志！”蓝衣裳的家伙道，“为了我的如花，我拼了。”
“如花……是谁？”艾晴柔觉得从古到今拥有这名字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百味斋的老板娘。”
“哦，我懂了，她是你的女朋友，不对，未婚妻？”
“严格地来说，她还没跟我说过婚期，我也没跟她说过婚期。我俩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我们两个早以用一种只有我们自己才懂的方式互诉衷肠、私定终身。我非卿不娶，她非我不嫁。”蓝衣人深情地说。艾晴柔发现这人一抒情起来就特别像以前央视一个特爱抒情的主持人。只是眼前这人羞涩时会扭来扭去，而央视那位则是把手抖来抖去。
“没说过几句话就私定终身？你们是用脑电波交流的吗？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她喜欢你的？”艾晴柔忍不住问。
“我告诉你她有多爱我！”男子的朗诵抒情腔又开始了，“每次，只要我走到百味斋，她就一定会朝我嫣然一笑，那一笑就像一枝红艳露凝香，就算神仙也断肠。随着她温柔的笑，我的脑袋会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碗中的烧鹅与烤鸡一起翩翩起舞。”
“你那是饿的？”
“然后，无论我点什么菜，她一定会风风火火给我亲自端上来。而且每次都会送我一些与众不同别有心裁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小惊喜。比如说，我点了红烧狮子头，她就会多送我两勺酱油；要是点了青菜，就送我几块海带；要是点了火方，就送我一勺白糖；要是点了猪肚，就多放几勺大醋。”男子深情地道。
“你确定她是开餐馆的，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艾晴柔不解。
“红烧狮子头多放酱油，表示她今天等了很久；青菜放了海带，暗示她‘一直’在‘等待’；火方方糖，心里如同蜜糖；猪肚放醋，我曲几房小妾她也不会吃醋！”男子道。
艾晴柔横了眼。
“最重要地是，每次端上菜，她就会朝我再嫣然一笑，那一笑就像是一枝红艳露凝香，就算神仙也断肠。随着她温柔的一笑，我的脑袋会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碗中的烧鹅与烤鸡一起翩翩起舞。”
“别跳了，你把这些都吃了？还有，怎么听都像是她跟你有仇吧？”
“那怎么行！我自然也是要表达我的心意的。比如，我会在盘子里放上一只我穿过的袜子，表示我俩一生一世一起走；在粥里吐上一口痰，表示我们有得谈；筷子全部折断，表示恩爱不断；碟碗全部带走，表示我跟她一起到白头！”
“……你真的不是去砸场子的？我似乎明白她为什么要给你上奇怪的菜了。”
“不只是上菜，收账时她也对我与众不同。别人的帐怎么都不会错，只有我的，不是多收几十文就是多收几百文。”
“人家那是收碗碟筷子钱吧！”
“最关键她收钱时的一笑，那嫣然一笑，像一只红艳露凝香，就算神仙也断肠。随着她她的嫣然一笑，我的脑袋会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只剩下碗中的烧鹅跟烤鸡在手拉手翩翩起舞。”
艾晴柔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她无比钦佩地看着眼前的蓝衣人，原来他把自己跟宝源楼的少东家看成言情剧已经算留了德，最惊悚的是他把百味斋掌柜的杀意看成了私定终身。没猜错的话，百味斋掌柜似乎对他恨得牙痒痒才对。尽管还不知道原因。
“可是，自从那个什么大试开始，宝源楼的少东家包了百味斋做他的场子开始，她就不正常了。一天天地闭门不出，还总是大半夜跟少东家一起跳奇怪的舞。我看着心疼啊。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抓在了宝源楼少东家的手里。所以我觉得，到了我表明心迹的时候了。适才，我本想静悄悄地吊死在百味斋门口。告诉她，磐石无转移。”
“您真是……一片痴情，可你怎么还活着？”
“结果我带的丝巾比较短，她家的小二死活都不让我上门槛，说严禁张贴小广告。”
“……”
“再然后，我就想淹死算了。”
“淹死？”
“对啊，你们没看我淋雨淋半天了？”
“……”
艾晴柔沉默不语，她感觉到她的心境里，有一只醒过来的虚弱掌爷笑得已经岔了气。
“姐，我们还是去乐居然躲雨吧。阿嚏！”贝贝道。他很有些冷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蓝衣男子招呼众人。
“您可以留下来继续淹死。”贝贝毫不留情。
“我现在不打算死了，我要救回我的女人。而且，我不跟你们一起去，你们是进不了乐居然的门的，没看见那上锁了吗？”
“所以，你是职业小偷？”贝贝问。
“不，我是乐居然的老板。”蓝衣男子道。
“……”
艾晴柔总算明白百味斋跟他有多大的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