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家聚首——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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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辐共一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无之以為用。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

    春秋初始,楚国帝王一路从祝融之墟牵向郢都,后将郢都作为国都,至今已有几百年。

    既是帝君所居住的国都规画设计自然特别精心周密,郢都城以一条宽约一百五十公尺的朱雀主大道贯通全城,由南至北通向王族贵胄居住的宫城,宫城左近是达宫显贵居住的闾,右区东市附近则为世族富商的住坊,这里就是南城,离宫城最近,仅仅是隔了一墙。至于一般平民百姓皆聚住在西城周围,良贫贵富整整齐齐画分得一清二楚,身份越是高贵,离皇城便是越近。

    而若是看到大门口那座府前有对金狮子的宅邸更是大得惊人,高耸围墙内的宅地足有十七亩之广三分之一,是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余皆造型精致雅,这里是唐府,郢都无人不知的唐府,就连丞相亦是礼让三分。

          郢都的唐家,不是说它的家有多大,人员之多,这里唐姓之人只有一个,唐陆,他既非官家,亦非侯家,却能将唐家建的堪比皇城,他到底是何人,从哪里来,无人知晓,只是当人们注意到他时,他已然笼络了整个国都的经济,所有经商务农之人都要与唐家旗下铺子打好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了朝廷做靠山,无人知晓它是如何做到这么大,只知每一个与它有关的官节亦是无碍。

    楚国商豪有两霸,一是北方的傲影堡,他们虽未踏足商场,却又与之密切相关,因为他们所售之物非一般人买的起,他们卖的是消息,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可他们亦是有道却也无道,他们不会让买家的消息外露,但若是有人花银子买,那就另当别论。傲影堡掌握了世间人的秘密,所有人自然都想除之,特别是居高位者,可结果却是他们所承受不住的。

    另一个则以经营珠宝与布料以及农耕而富甲一方,就是唐家。

    闻名楚国的一织坊集天下第一绣工好手与名裁缝师傅,每年为唐家赚进难以计数的巨大财富,当今帝王与大臣的衣服,非出自这两家栽制不可。由此,就可以知道唐家这间衣坊经营得有多么成功!而珠宝的知名,不仅因为唐家网罗了最好的玉匠、金匠师傅,做出来的珍品没话可说之外,也是因为玉器掌家淳于宴十年来一贯诚信不欺的态度,虽然唐家寡占了这些赚钱的行业,却不会趁机哄抬价格;只要是一织坊间卖出的珠宝缀饰,绝对是合理的价格。

           而唐家能成为楚国第一商豪,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难得的是,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唐家仍不忘广布善心。每每秋冬之际,大开粮食济贫;对自家的佃农更是宽厚,若有天灾降临,不仅不收粮租,还会慷慨解囊周济他们度过难关。现在时局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但二、三十年前战乱留下来的残破仍未完全恢复;唐家似乎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凡在唐家铺子当差的人,对人总是宽厚,也因此而得到更多的敬重。在楚国,尤其在国都,人人都称唐家为菩萨之府,名流巨贾以能出入唐府为荣,甚至那些高官王孙,也愿以友朋相称。

    可是这都只是唐家,而非唐家主子唐陆,这也许就是楚王一直未对唐府圈禁的原因。因为百姓遵从的是淳于宴,而淳于宴却只有甘居人下的想法,这人只有唐陆,与其说不动,而是不敢动,对于唐陆,自是有人去了傲影堡买了他的底,可是得到的只是浅薄,亦只有来历而已。

    清晨,东方露出一片白光,逐渐拢向中天,寒霜化成水露,濡渍在拱形窗,这*她可是睡的相当舒坦,真暖和,昨夜睡前上良差人给她的房里放了火炉,整个屋子都是暖暖的。乘着炉火还烧着,赶紧穿戴整齐,好在她已经学会了穿这时的衣服,他一向比她早醒,平常天露微光时,他便会起身练功,昨天也没机会出去逛逛。

    林雅青秀发半湿的披散在身后,一身雪白锦貂裘袍衣,袖边滚着兔毛;袍身直曳至地上,腰间系着镂空绳结的玉束带,红色的带身在每一结花处皆缝有一颗白玉,裘袍外头又罩了件薄杉。

    唐宅以高矮搭配的植被景观为主,水景山石为辅,新开挖了一个大大的荷塘,建了九曲桥和小景凉亭,移植进数十棵双人合围的大型古树,又按四季不同补栽了许多花卉。

    沿路看着雕梁画栋、假山流水,造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林雅青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迎着朝阳的金光,趁着金黄的桔花群,他闪耀着独特的光芒,那种震撼,狠狠地再一次撞入她那待嫁芳心。

    一袭蓝衫随风拂动,成熟的面孔有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清雅自持,他——是与众不同的。

    “你练完功了?也不说带件外袍出来,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成?”她抱着暖壶都觉得冷,他却只穿了件单衫,“小金,快去给先生准备好衣物拿到净身池去。”

    “是。”小金领了命立即离去,唐府的人其实不多,除了昨天所见的桑家兄妹和陈老头,还有一个主子,她没见过,据说是管理唐府外苑玉器的掌事,在就有些打扫的仆人,除了桑兰,倒是再没有其他女子。而小金本是府中外苑的丫头,为了她,唐陆才让人送了丫头过来,开始她也是不愿意,毕竟她有手有脚,又没被人伺候,怎的也不会习惯,可见他固执,也就应了。再瞧小金这丫头年岁也小,又聪慧勤快的,也还挺好,虽然她平日也不用她,可这时倒也需要她去办事。

          无论是角落上的墨玉香炉、玉色屏风、玉色地毡,或壁上几幅幽远的山水画和豪迈的草书,都很适切地在粗犷的洒脱中添加几许高雅而恬淡的意境,减少了原有的生硬感,可见布置的人也是经过一番细思的。

    “小金,近来国都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离书桌较近之处摆有一张塌,看着倒像是新的,想来是他特意准备的,因为那塌前还有火炉摆着,他们这的人可都不怕冷,都用不着火炉。只是没想到进程这么快,才这两天的时间就好了,她不知道的是唐陆早在几天之前便传了信回府。

    “回林先生,也没有多大的事。”这丫头是农户之女,倒也单纯,说话不拐弯不抹角的,“就是大家都想见见您!”

    可不是,对于唐府主子的个性大家还是了解,他带了个女子回来,这个消息可是让整个国都都震惊,自然都想见上一面。

    “见我?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供人观赏,莫不是还要你家先生拿了个盘子找人讨要观赏费。”  逗得小金抿嘴窃笑,林雅青随手抽过一张羊皮卷细看,扬起了一双秀气的新月眉,这怎的连一个字都不认识,想她堂堂一个大学生来到这蛮荒时代,倒还成了文盲,真是不公平,上良瞧现代的字虽也有些不明之处,但也大多都认识,还是要怪这人是越来越懒了。

    “对了,林先生,国都这几日倒还真有喜事,昭平王爷府的二小姐要去外族和亲了。”这事已是大街小巷无人不传,都道昭平王被器重,其实不敢说的是帝王将一个弱女子推了出去。

    略微思索了会,说,“唷,昭平王爷要嫁女儿?几时的事?嫁到哪个国家?”

    “好像是嫁到齐国,就在两天后就要出发了。”

    “哦,那昭平王是谁?”

    “昭平王爷是当今陛下的王弟,几年前被查出有谋逆之举,便被软禁在府中,府中所有人皆受连累。”她虽然天真,但并不代表无知,立即的,她感到事情不寻常,林先生不是楚国人,否则怎的会对当年这么大的事都不知情。

    “可是陛下还派了王爷府的二小姐去和亲,就不怕昭平王爷会借着这个机会和齐国达成什么协议吗?”

    “啊?这个小金不知!”她就是个丫头,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国家谁当帝王,只要饿不着肚子,都是没关系。

           从净身池出来正巧遇上前来通报的陈义,“先生,寻公子那边又派了人前来。”

    “哟,他还真是不死心啊,说吧,这次他又送了什么过来。”唐陆未说话,一个声音似从天外飞来,修长的身形逆光出现,潇洒无比地摇着折扇。

    “淳于公子!是开拉屏风!”不回头也知道是谁,这人可是最难应付的笑面虎。

    “呀,陈管事,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看你这表情好像不舒服,可需要我请了郎中前来?”羽眉微微上眺道。

    “谢淳于公子关心,小老儿身体好的很,倒是公子记性却不怎么样,昨儿个咱们才见过。”若是细听,竟还能听出咬牙的声音。

    “是吗?我怎的——哎!上良你往哪去?”眼急手快的拉住了要走的人,陈义乘此机会退了下去,反正寻公子的礼先生是不会收的退了便是,若不是怕被寻公子抓着不敬之罪也是无辜,还是报了,过个形式罢了。

    “你做什么去?我还有话没没同你说了,”见他停了脚步又道,“你说你这个个性真是奇怪,若不是有我,好好好,我说行了吧!”

    “我已经派人送了粮和衣物去各受灾府州,而且已经暗中在赈灾官员中安插了自己人,不过,你这次怎的会如此关心此事?”上良的寡情他也习惯了,反而他若是善良,就有些不对劲了。

    见他幽深的眼,他明了了,“是因为你带回来的女子吗?”她到府时,他正好外出,昨天夜里才回来,也没有机会见面,倒是听桑备说了一说,这女子倒不是简单的人家家中出来的。

    唐陆闻言提了脚便走,“嗯!”远远的一声,就在淳于宴以为他走远了,却传来了。心中一阵激动,迈开脚大步跟了上去。

    才刚走到书房窗外就听到里面一阵欢快笑声,淳于宴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上良虽未明说书房不得进,但大家也是心中明白的,可现在他竟将一个女子留在里面,想来桑备所言不假,他很看重她。

    “咦,上良,你回来啦!”见到来人,也未穿鞋直接奔到他怀里昵昵浓浓道。

    “嗯!”抱了她放到塌上,感觉她的暖和才坐到一旁,小金早已在他进来时便离开了。

    “想必这位就是淳于公子吧!”怎的会这般傻样。

    “正是在下,在下淳于宴,先生叫我淳于即可!”毕竟久经商场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一时的措呃是一时不察。

    “呵呵,你也就唤我青儿,呃,上良,没关系吧?”说着便在唐陆耳边低语问,女孩子的闺民可以由了别的男人叫吗?

    “嗯!”

    “那好吧!青儿!”他亦能觉察出这女子的不一般,虽不知道她是何人,但看人识物的本事还是有的,她眼中虽带有聪慧皎桀之色,却没有污色,十分干净,不卑不尊,是个矛盾之人。可是看来,却只有她能让上良心动,此时他竟有了种感觉,他们是一个世界的。

    “你可知你这趟所行之事是多么难做?若是失败便会万劫不复!”

    “伍某自是知道!”眼里的坚毅,脸上的不可退缩的神情让人想去看看撕下这层坚定后又是什么。

    “那你还这般做?”

    “你可知人若是没了信仰,就算是活了千岁万岁又有何意!”

    “可是为何是太子?他本就不适合帝君之位。”那个少年难得的与宫廷之人不同,却也是他的致命。

    却见伍子胥深深望了他一眼道,“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父亲。”

    “哦?伍大人怎么说?”

    “父亲他说……”

    多少年了,当年父亲的英容竟依稀在脑海中,男子微微将脸侧向窗外,面上看去已过了中年,唇边浅笑如冰,冷冷道,“我们楚国,难道还缺那种刻薄多疑、只知玩弄帝王心术驾驭臣下的帝君么?太子虽说本性温和,可就凭他坚毅不可夺的心志,凭他敏察忠歼的眼力,凭他清明公允的行事风格,难道他不是好皇帝么?只有少了内耗,方可君臣齐心,共修德政。这些年你也看见了,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都揣摸上意、固守权位去了,亏得我们楚国还算国力雄厚,制度健全,勉强才撑得住这个虚架子,如果下一朝还是这样,只怕国力会继续颓危,再不力图振作,将来何以震摄虎狼四邻,何以保土安民?”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虽说已到华发之年,语调也并不慷慨激昂,但听在二儿子耳中,却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突然加速了流动一般,胸口*辣一片滚烫。“父亲,儿子明白了!”

       他永远记得父亲与他所说的话,“若是你,你会如何?”

    “你父亲说的对,伍兄,你有一个好父亲!”伍奢的确是一个值得佩服的人。

    “伍某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个很暴躁的人。在十五岁那年,我心高气傲,只知求胜,不接受失败,在一次与父亲一同回家乡,却遇上了马贼,在对立的过程中,一个马贼放冷箭伤了我父亲,当时的我独自挥刀冲向那群贼,不但杀死了所有反抗的人,连跪地投降的也一律杀无赦,并且没让一具尸体是完整的。然后我父亲在我狂乱时打昏了我。待我醒后,他带我去看那些贫困的马贼家眷。他们同是我们楚国的子弟,因马瘟横行而遭致自家牛羊病死,无法过冬,而朝廷却无人看管。为了生活,才出此下策,而朝廷在做什么?陛下在做什么?而今,壮年男子尽数死绝,只剩孤儿*,生活更加无依。之后,我就不再拿刀。可是父亲亦是教导,刀挥向了百姓那就是邪恶,可若是为了百姓而举起,那就不仅仅是刀了。”

    “若是无法体谅百姓之苦,如何能解百姓之苦?那几位公子确实才华出众,心思缜密,可是哪一个不是同陛下一般——”激动之时竟直立起身,声音也大了许多。

    “伍兄!”一声低喝提醒了他,“淳于兄,伍某今日有些过激了!”

    “罢了,你们的事我自会和先生说,可先生做何决定我也不好说!”

    “可是,可是——”若是没有唐家的支持,如何能助父亲一臂之力。

    “好了,伍兄,不用再说了,此事先生定有打算。”

    “那好吧!伍某在此先谢过淳于兄了!”拱手表示谢意。

    “伍兄严重了,在下只是传个话而已,也未真的帮上忙。”淳于宴也拱手道了别,便离去了。

    久久,伍子胥才反应过来,这淳于宴若是对手,绝对是个难对付之人,刚才他说了这么多,饶是任何人都会有所动容,可是他却毫无反应,虽说话中肯定,语气却依旧平和。

    如此,那唐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到此,他竟打了个冷颤。

    “上良,那赈灾之事——”

    “已派人过去处理了!”

    “可是——”她想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

    他轻抚她的秀发,满意的发现她的温度未消,却仍收紧双臂将她圈在怀中,不让冷意侵袭她。

    “好了啦,等过几天我一定要去哦!”这个男人其实是霸道的,反正知道他一切是为她好就够了。

    “昨夜睡的可好!”知道她怕冷,特地交代人夜里也要去顾顾炉火。

    “嗯,挺好的,就是缺个暖脚的。”舔了舔嘴唇,说她*也罢,她可做不到男色在眼前,却毫无反应。

    “林儿,你在玩火!”眼神愈加幽深,声音愈加深沉,手愈加紧。

          看着他,她竟觉得他性感,薄弱的回应,“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何况当有朝一日,心未老,色却衰,而爱驰,这是以色事人的悲哀。我想把我最好的给你!”其实她是怕她有朝一日会离去。

    唐陆却未说话,一丝狂乱一闪而过,却递了一杯酒给她,原来他手上竟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壶酒。

    “怎么?想把我灌醉了对我怎么样吗?”轻啜一口,酒触舌尖,立即麻辣了唇舌,呛了出来。她从不知道这白酒这么烈!十足十的烧刀子,她还从未喝过。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笑了!搁在桌上的手撑着脸,一手轻拍她后背,欣赏她嫣红的双颊,像是铺了层胭脂似的,美丽极了!

    眼前妖孽的脸让她只觉那一点点酒穿过喉头直烧到全身,推开他拍抚的手,决定不再理他,唔!头有些晕了!

    她是个矛盾的组合体,她比任何女人还坚强不屈!那种心志力量,几乎可以与他男人相抗衡。也许她是彼岸花,不及牡丹华丽,不比玫瑰娇艳,但却独独能在霜雪中展颜怒放。小小的,淡淡雅雅的,不与百花争春,不与秋月咏情,独力抗拒霜雪。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的心是珍贵的。他得到了她的心,即使穷尽一生,他也无怨无悔。

    他浓郁的眉他幽深的眼,他雕刻般的轮廓,他俊美的侧脸,这些都是她日思夜想的模样。微微眯着眼,似是醉得已深,片刻印上了他的薄唇,扑鼻而来是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

    他的唇冰冷薄凉,口中微微苦涩,带着微醺的酒意,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他深入了这个吻,转被动为主动,她纤手搂上他的脖颈,生涩的回应。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不会放你离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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