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酒楼

七杯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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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正院里,谢必谦就像一只破旧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奋力挣扎般得喘息着。方才曹氏舍了温婉贤德,跟他大闹了一场,状若疯癫,他一怒之下,立刻下令让人把谢怀流送走,再把曹氏强行扶回院子里。

    他想着曹氏今日的狂态,又想起她构陷‘郁陶’说出来的那些言辞,心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来,他只知道往日曹氏的贤德,今日却才见识她心存歹意的一面来,温柔贤淑的持家良妇?心机深沉的蛇蝎妇人?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

    谢必谦无意间想到谢怀源曾经对他种种提示,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已经分辨不清这个睡在自己枕畔二十年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不愿意再往下想,而是微微抬起身,想拿起桌边的凉茶来定定神,却发现半边身子已是木了,竟然半分动弹不得。

    黑暗中,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人如同死了一般,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音儿来…

    ……

    悠菲阁里,曹氏用帕子捂着嘴唇,一阵猛烈地咳嗽,惊得站在一旁的碧姨连忙给她取出一丸药来,就着白水扶着她吃下,曹氏惨白着一张脸,胸膛一阵剧烈地起伏,紧闭的嘴里渗出一线猩红来。

    碧姨大惊,连忙低声唤道:“夫人,夫人…”

    曹氏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连声问道:“流儿呢?我的流儿呢?”

    碧姨微微低下头,不敢答话。

    曹氏看她这幅样子就明白了,双目中流下泪来,喃喃道:“老爷,老爷你好狠的心啊,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碧姨在一旁听得连连苦笑,她有时候真不理解曹氏的想法,曹氏给谢必谦下了这么多年的药,让谢必谦一直半死不活地吊着,她自己不觉得狠心,如今谢必谦只是把二少爷送回会稽,曹氏竟骂他狠心,这…?

    她觉得这个想法不恭敬,硬是忍住了,劝慰道:“二少爷这次惹得麻烦不小,去会稽躲躲风头也是应该的,等过段时间再把他接回来就是了。白莞那丫鬟被灌了药,捆了手脚送出去了,想来等二少爷回来,是再无此事的风声了。”

    曹氏听了这话,一把推开她,冷笑道:“你以为老爷只是想让流儿出去避避风头,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罚一下流儿和我!世上还有比母子生离更痛苦的事吗?”她咬着牙流泪道:“流儿此去要是去个三五年,那这爵位还有想头吗?!我们母子三人岂不是要永远仰人鼻息过活?!”

    碧姨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惦念着爵位,她忍不住看了曹氏一眼,却见她眼底神情无比怨毒,眼神却有些不正常的亢奋,不由得心头一凉,曹氏对这爵位的执念,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曹氏脸上的神情变换,除了怨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家里发生的事华鑫自然一概不知,她此时为了出行方便,特意挑了一声偏男性的宽松直襟长衣,头上罩了‘浅露’,浅露上的面纱垂下,遮挡住她的脸,这打扮男女莫辨,酒楼里有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不过被谢怀源的冷眼一看,又吓得缩回去了。

    浅露的遮挡物是一层薄纱,外面看不见带帽人的长相,带帽人却可基本看清外面,华鑫头一次来酒楼,好奇地隔着浅露四处张望,却见许多男子身边都依偎这一个女子正在说笑,忍不住啧啧感叹道:“早知道这里有不少女子,我就不戴这劳什子挡住脸了,累得我走路都不方便。”

    谢怀源看了那些女子一眼,眼神一冷,一言不发地把华鑫带到楼上的雅致的包间里,华鑫莫名其妙。

    那带领两人进入的小二颇有眼色,见两人身边都跟了护卫,身上的穿戴也俱都是上乘,立刻就把‘天地玄黄’中的天字号间,然后又吩咐人传菜。

    华鑫刚一落座,就看见三排二十来个人依次站好,每人用托盘捧了个小碟,里面盛着各色精致的菜肴,那小二打着千笑道:“两位,您先尝尝味道,若是有合口味的,小的去吩咐厨下给您准备。”

    华鑫好奇起来:“还有这等点菜法?”

    小二笑道:“那是那是,咱们南边啊,都是这般行事的。”

    她看了谢怀源一眼,后者示意她来尝菜,华鑫随意尝了几道,觉得都颇合她口味,又给谢怀源点了几道养胃温和的菜式,才让人下去准备。.

    华鑫摘下帷帽,此时菜还未成,两人闷头对坐颇为无趣,于是她没话找话道:“小公爷爱吃什么东西?可有些别的忌讳?”说完就后悔了,古代越是大户的人家,就越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喜好,有些规矩严格的,更有‘食不过三筷’的规矩。

    谢怀源斜看她一眼,竟然直接说了出来:“我不食虾类,菌类还有鸡子,并无特别偏好的。”

    华鑫暗暗记下,又看了看谢怀源面前的酒,劝道:“喝酒伤身,小公爷胃寒,还是少喝些为妙。”说完大骂自己不长记性,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不过今日大概是有管好运的神仙站在华鑫那边,谢怀源听了之后,眼波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随即就恢复了平时的从容,竟然真的把酒壶拎到了一边。

    华鑫整个人都沉浸在尼桑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的震惊中,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门响之后,谢怀源随意应了一声,门外随即就传来了刚才那个小二的声音,恭敬讨好之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两位公子,闷头饮酒无趣,可要小的找几位红姑娘相陪?也算是添个趣味。”

    “……”谢怀源冷淡道:“不必。”不管是清白人家的小家碧玉,还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是酒楼里的风尘女子?

    “……”华鑫有些无言地摸了摸鼻子道:“刚才那些…都是伎女?”

    谢怀源‘恩’了一声,不快道:“看多了不该看的东西,当心眼睛日后盲了。”

    这种吓唬小盆友不要看毛片的语气…华鑫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一道娇娆的女声传来:“两位爷,可要奴家找些姑娘相陪?”

    华鑫“……”谢怀源“…滚。”

    一阵负气而去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华鑫松了口气,正想问菜怎么还没端上来,又是一阵敲门声,一道娇媚的…男声传来:“两位公子可要找人来相陪?我们这里有几个极好的孩子啊,那长相身段,可比女子有趣味多了。”说完还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娇笑’。

    谢怀源“……”

    华鑫被他的‘娇笑’笑出来了一片毛栗子,一下子毛了,冲着门外喊道“滚滚滚,这里有人伺候了,有本事下次再来!”

    谢怀源“……”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相顾无言地对视了一眼,还是华鑫道:“这里什么人都不要!”

    敲门声顿了一下,然后敲得更加剧烈了,华鑫就听见大力在外面一边拍门一边嚎道:“大人,小姐,老爷出事了!”

    华鑫先是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谢怀源,后者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向外走去,她见他步伐不乱,心中稍定,也起身跟了上去…

    ……

    昨晚上忙乱了一宿,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难免没精神,她无精打采地跟在昭宁身后,向着天宝苑的方向走去,一不留神差点栽倒在花丛里,幸好昭宁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仔细看了看华鑫脸上的黑眼圈,问道:“听说…昨晚上谢国公病了?”

    华鑫叹气道:“是啊,昨晚上谢…父亲就不大好了,半边身子都木了,直到今天早上还能稍稍好些,至少能动弹了。”想到谢必谦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催侍疾的尼桑上朝,催自己上课,她就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忙的真不值。

    昭宁一脸好奇,继续八卦道:“听说谢国公是为着二你哥哥的事才被气病的?”

    华鑫压抑着强烈的想对这件破事吐槽的欲望,心中默念‘家丑不可外扬’摇头道:“哪里的事?父亲身子不好,昨日吹了些风,受了凉,这才不好的。”

    昭宁无趣地撅嘴,正要拉着她多挖掘点料,转眼却已经到了学苑,她只能遗憾地住了嘴。

    今日是夏太史的课,太史是文官领袖,能领导文官这群谁也不服谁的斗鸡,这老头学识自然极为渊博,说是当世鸿儒也不为过,而且他讲课不似魏太傅那般爱卖弄文采,夏太史提倡启发教学,喜欢引用当下实例,而且讲话都是一听就懂的白话,因此华鑫对他的课倒不似魏太傅那般反感。

    华鑫放好笔墨纸砚,转头正想和尼桑联络下感情,却发现阮梓木正坐在后方,冲她拱手而笑,神情依旧从容不迫,甚至更带了些说不出的自负,丝毫不见几日前的狼狈。

    华鑫有些惊异,皱了皱眉,别过脸不去看他。昭宁凑在她耳边道:“也不知这日怎么得了大皇兄的赏识,便也入了这学苑。”

    华鑫恍然,原来是大皇子的本事…

    夏太史这时已经进了屋开始讲课,他今日讲得是《孟子.尽心下》,还拎出几个当朝的例子来讲解,华鑫正听得得趣,忽听见后面阮梓木突然插口道:“太史公,我听闻您论仁之道,突然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夏太史有些讶异,但还是道:“你且说来。”

    阮梓木微微一笑,声音露出几丝锐利来:“《孟子》有云,仁者无敌于天下,说明仁可以服众,更可以教化天下万民,可有人偏喜好以杀戮来威慑众人,为了震慑,甚至不惜动用屠城这等惨无人道的手段,是否是倒行逆施,弃天下大义于不顾呢?”

    华鑫听得一惊,他这明明暗指的是谢怀源,还讽刺他连屠胡羯三城,是以杀戮来威慑众人,是倒行逆施之举。

    此事在谢怀源班师回京时就引起轩然大|波,谢怀源也享受了许多文官的笔杆子攻击。

    夏太史沉吟片刻,看向谢怀源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缓缓道:“此举不仁,此人不仁,久而久之,必然天下离心。”

    华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所以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呢,人家拿着刀子要跟你打仗,这帮酸腐儒生跑去伸着脖子满口仁义道德,简直是找死。其实她也叹息谢怀源血腥气太重的手段,不过她自己不喜欢,不代表乐意听别人说谢怀源哪哪不好,这简直比别人骂她自己还让她恼火,真是不能忍!

    谢怀源不知听到过多少次攻讦,早已不放在心上,只当耳边一阵清风刮过,淡漠无言,不是不争,是不屑争。

    他微微垂下眼眸,好似不屑一顾,神情慵懒淡然,并不去看旁人的各色目光。就听耳边一道熟悉的传来:“太史公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