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谷之不古

赵秋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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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苏白本可以将这“老泪纵横”给拒之门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第八百八十八遍知错念完重获自由以后,竟能应下那李老头,给了这蹉跎了不少岁月的老人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分。

    虽说不是正式弟子,于她那无悲无喜的“我收你”三字好似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上仙贵气,便是从那一瞬,李老头便觉得这就是他苦苦追寻数十载的仙缘。一头狠狠磕在悬浮的石板上,难以抑制着激动的颤音,泪糊着双眼打从心底的欢喜着:“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三拜九叩!”

    当然,他曾幻想了无数次的拜师礼节并未得以完成,就好似他以为自己的师傅定然是个仙风道骨的男仙一般,梦想与现实总不一定能沾边,苏白当初不受他的拜师礼,随后却只传了他一套朴素至极的“功法”,每天除了注意呼吸还是注意呼吸,哪里有什么飞天遁地的神气?更像是根本就不打算传授他什么一般,故而长此下去才叫对他惜字如金,视如空气。接连半月,都是如此,多少叫他心中反复拨弄着算盘,去问认准此人就是师傅到底“值”还是“不值”。

    这些,不止苏白,就连翎少卿这活不过几年的娃娃都能瞧出李老头内心的摇摆,甚还当着李老头的面尽是不屑:“谁是你师叔?”若说毒舌,到底天底下能用如此讨喜嘴脸的翎少卿算是第一人吧,所以当他嘲老李是无能、市侩、俗人等,还能叫老李不仅仅生不出丝毫厌恶,反倒叫越发是喜欢这个小“师叔”了,多少也是因为谷底这唯一的“鲜活”存在,叫李老头不至耐不住谷中“幽灵”般的时光,不知不觉。值与不值问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

    于苏白而言,有时好似神一恍惚,就看见了过去。

    李老师前前后后念叨着她噤口太久的“师傅”,时不时是会叫她看见过去,师傅忽而再东,忽而在西的影子……

    当然,这半个多月,苏白总算如愿以偿找回了鸦狩。

    见面时,鸦狩那面冠的脸上一条骇人的疤足实有些毁容的味道,她取了不少药物。皆不能消去鸦狩冠玉般的面庞上显眼的痕迹,鸦狩也说,除非银龙能忘了伤它一事。否则这疤痕便是要尾随一生了,苏白不信,可再多药似乎也徒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才认可鸦狩所说。

    也才清楚,对于鸦狩这样特殊的存在体而言。若是在它出生以前便存在着的人或仙,是能伤它、杀它的。而一旦伤它者存世,伤不消。一旦杀它者存世,命不可复。

    其实仔细是有道理的,人一生不过须臾,鸦狩来到千年以后。自然天不怕地不怕,皆因为比它出生的早的人,早已不在世上。如此看来又有谁能伤它呢?

    只是它万万没有想到,苏白的谷底竟还住着一个比它出生的早的神仙,虽说是有名无实的“仙长”,但辈分在着那里,便顺应了规则。注定能克鸦狩。

    虽说鸦狩语气还是老样子,说点话来唇枪弹雨的。但能跟苏白解说这么多有关零界生物的事,即便鸦狩嘴上不承认,苏白清楚,鸦狩待她很好。

    也透过鸦狩,叫她更深刻的了解到,零界生物实际上是活在一种看不见的规则下面的,这一点上与现实的生物是一样的。

    现实所谓看不见的规则,被我们称作业力,又或是因果,说起这个不免想起善恶报。

    所谓业力,古人相信,只要是动物,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能牵动,那是一种看不见的规则,如此比方吧,某人喜好嘲笑他人,这一日他去了一家酒号,嘴上不闲便与店家说了个笑话,走时店家还在微笑里去回味这有趣的笑话,正当这时,来了一个心情低落的客人,老板便将笑话讲与他听,试图博他一份心中轻快,此人一听竟正好这博人一笑的竟是自己的伤怀,不禁勃然大怒,与店家起了争执,争执间又听闻传出此说的是与何人,火气正值上头,便愤然的去找那人。

    其中业力便牵引了三个人。

    事主、嘲笑者、与事传之人。

    仅仅是嘲笑者一个言说,便牵引出后发一系列的矛盾与争执,为何如此巧合,皆因为有一条你看不见的业力牵引着我们每一个人,可以想象那一条线只一头动一动,便带动着牵引另一个人也动上一动,好比我遇着你打了个招呼,你也还了个回应一般,有至简,亦有复杂错综,如此了然业力。

    因果如是,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种下什么因,自能收成什么果,换在人与人之间,此因果何尝不是也有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线所牵引着,该来的、该遇的总归要碰到。

    所谓善恶报,可以理解成那条线在高一点,集天地相交,规则浩与万物,若不出了那个界头,必不会招来天地报,却在万物心中亦有一条界,此界善恶由性养成,自遵循,故有复仇、报恩之说。

    或许将时间一切的运动看成是由线牵引,方能更觉规律。

    总是零界生物,亦再遵循着被制定的法则,这才是生存,这方是人间。

    言归正传。

    自借了紫霄之眼,这谷底越发的热闹,其中欢腾只怕唯苏白最是清楚。

    李老、银龙、翎少卿皆看不见,看不见这谷底从早到晚串门子的客人究竟有几多,小到米粒般的奇怪生物,大到遮天蔽日的怪异之体,论说日常这些零界生物是无视谷底禁阵时常这般赶集的,但如今叫她日复日的看着,对于一个清修之人,耳畔尽是赶集般的闹哄哄从早到晚,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一下子从逝去师傅的空谷,融入了这么多的“血液”,谷之不古,一时,是难以适应。

    之前不是未曾听紫霄说起过,零界生物还分了两种,一种是虚,一种名实。

    像鸦狩,勉强算是个实,它有躯体,即便是个诡异的乌鸦壳子,那断然也是个实体。

    如他这般的,就好似莪崹,勉强算个虚,没有真实的实体,却能偷走人的六觉变相成为不伦不类的实体。

    除了这种徘徊在暧昧界限的零界物种,那就是虚与实了,比方说树灵,他便是实,无论岁月几然,理论上天灾*皆能轻易抹去他的存在,毕竟树生根于土壤,他的灵所依赖的也是实体给予的生机。

    而这些日子大咧咧赶集而过的众位零界生物则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