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皇陵之火

无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最快更新穿越明朝之牧狼最新章节!

    宋毅链让梅纯陪着太子出行,自己却亲自张罗晚上的宴会,太子来这里这么几日,还没有好好款待过呢!

    为了这宴会,宋毅链可是破天荒的连饭后雷打不动的一个时辰午休都取消了,都说君子远庖厨,他今天可是君子都不做了,特意带着官家宋胡亲自查看晚上给太子所用的用膳器皿,皇家对这些可是非常有讲究的,不得马虎,马虎不得啊!

    就在他对准备给太子品茗用的那套茶具表示疑问时,二管家宋宝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老爷,梅纯差人来请,让您赶紧去知府衙门。”

    去知府衙门,干嘛?宋毅链一愣神,宋宝接着说:“是太子让他来请您的!”

    宋毅链气得抬腿冲他屁股上就是一脚,你这个狗奴才,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最重要的话留在最后,真是狗日的!

    他赶紧回房换衣服,而后弃轿不坐,骑马赶去知府衙门,他那些亲兵都骑着马跟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在大街上呼啸而过,不知情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到了衙门口下马,守门的衙役赶紧磕头,而后起身过来牵马,嘴里说着:“宋留守,知府不在,梅副留守带着几个人在大堂上呢!”

    宋毅链心里一沉,他隐隐觉得,似乎要出什么事,要不然,太子巴巴的跑到知府衙门干什么,苟日新这老小子偏偏还不在,说不得。只能咱老宋替他去顶一顶了,这狗日的苟日新!

    他在衙役引导下直奔知府大堂,来到门前,他挥手让衙役下去,而后整整衣衫,向里面报说:“微臣宋毅链求见!”

    李东阳和梅纯出现在门口,两人一起向他行礼,说:“宋留守。殿下有请!”

    宋毅链向两人还一礼,这才迈步进门,微一抬眼,看见太子居然端坐在知府公案之后,公案边站着的是内侍张纪,他心里顿时一惊——这架势,怎么看着像要审案哪,赶紧疾步上前,跪倒磕头:“微臣叩见殿下。望殿下恕微臣迟来之罪!”

    朱祐樘声音平静得很,说:“起来吧,我也是临时找你。你何罪之有!”

    宋毅链起身。张纪亲自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之前的两张上首,朱祐樘说:“宋留守,坐下说话!”

    宋毅链谢过,坐下,梅纯和李东阳也过来坐下了,宋毅链暗中注意到这大堂上除了他们这五人。居然没有第六人,心里更是打起了鼓,暗自骂那苟日新:你个狗东西,已经暗示你狗日的这段日子要安分守己一些了,怎么又不见人影。真他妈是狗日的混账东西!

    “宋留守,这凤阳府的灾情如何?”朱祐樘似乎很随意地问。

    宋毅链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来了!太子去的是定远县,老宋早就让那狗东西赶紧去定远县看看,别让那个元器琛惹出什么乱子,狗东西就是不听,这下可好,太子肯定发现什么了!

    “灾情相当严重,幸好朝廷及时拨款拨粮救赈!”宋毅链小心翼翼地说着听不出漏洞的话。

    “宋留守的意思,这凤阳府的灾情已经控制住了?”朱祐樘却似乎不依不饶,淡淡的问。

    宋毅链神情一僵,随即露出羞赧之色,说:“微臣惭愧,只因灾情严重之时,外出乞讨者甚多,有些地方灾民也有结伙闹事之虞,微臣主要在于练兵防备,救灾之事,就由知府和下辖知县衙门负责了,据微臣所知,定远和怀远两县似乎灾情最为严重,外出乞讨者最多。”

    朱祐樘抬眼看他一眼,问:“定远知县元器琛官声如何?”

    宋毅链沉吟一下,说:“元知县上任年余,地方上尚算太平,只是微臣好像风闻元知县在理政能力上有所不足,府衙委派之事经常不能及时完成,这才造成灾民大量外出乞讨。”

    朱祐樘“哦”了一声,说:“这个元器琛,方才已经因为饥饿,以身殉职了。”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在宋毅链听来不啻于一个惊雷:元器琛饿死了?太子殿下亲眼所见?

    他马上明白了,要出大事了,太子肯定对救灾钱粮的去处产生了怀疑,苟日新恐怕难逃此劫——不,不光是苟日新,很多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了,这中间,是不是还会牵扯到我老宋呢?

    他顿时如坐针毡,真恨不得赶紧派人通知苟日新他们,立刻做好一切准备,千万不能让太子找到我老宋的把柄!

    可是,眼前,他知道,自己只能干着急,太子这架势,显然是不会给自己通风报讯的机会的,那个狗东西,究竟在哪里胡混呢!

    就在这非常压抑的沉默中,外面有人回报:“殿下,谢子添带到!”

    朱祐樘冲张纪点点头,张纪冲外面喊一声:“有请!”

    宋毅链他们仨都抬头往门口瞧,进来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儒生,身形矮小,面容清瘦,眼睛不大,但看着有神,只是脸色蜡黄,显然身体欠佳,而且看着非常疲惫。

    他抬眼看着里面这几人,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之色,而后就恢复了镇定,走近前来,张纪沉着声说:“谢子添,当今太子在前,还不参见殿下!”

    谢子添脸上顿时满是震惊之色,迟疑地看看大堂上端坐的朱祐樘,又看看张纪,张纪点点头,谢子添脸上肌肉急剧抽动几下,终于冲着朱祐樘跪倒磕头,口称:“草民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纪差点乐出声来,心说你以为是台上演戏呢,什么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祐樘却没有心思管这些,说:“谢子添,起来吧!”

    谢子添爬起来。脸上神情明显很是激动,但他在竭力压制着自己。

    朱祐樘其实也在压制自己的情绪,问:“谢子添,你可是定远知县元器琛的师爷?”

    他是元器琛的师爷?宋毅链暗暗叫苦,太子的行动真快呀,看来,今天这事没办法善了啊!

    谢子添躬身回答:“是,草民蒙元知县不弃。留在身边做师爷。”

    朱祐樘问:“如此说来,元知县上任以来所作所为你都一清二楚了?”

    谢子添点头说:“草民一清二楚。”

    朱祐樘点头说:“好,那你说说,元器琛究竟是个能吏还是个庸官!”

    谢子添没想到太子问得如此直接,他猛的抬头,看见太子目光正瞪着自己,那眼神,满含着别样的光芒,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扑通”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顿时红肿了。他嘶声喊道:“殿下。元知县死得冤哪!求殿下为元知县、为我定远千百百姓做主啊!”泪水,这一刻终于压抑不住,夺眶而出,在他脸上肆意奔流。

    宋毅链惊得腿肚子差点转筋,强自镇定着,一旁的梅纯眼角余光微微一瞥这个上司。嘴角显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朱祐樘强自镇定,说:“谢子添,不必激动,起来慢慢说!”

    谢子添颤颤巍巍站起身,抬袖擦擦泪水。努力平静下来,开始从头说起他所知道的元器琛。

    元器琛是成化二十年进士。考中之后,在京师候缺一年有余,去年三月才被委为定远知县,上任途中,在山东峰县巧遇落魄的谢子添,谢子添二十岁中了秀才之后,应考多年,却一直没能中举,流落峰县做个私塾先生糊口,元器琛觉得他说话处事甚有见地,就邀他做自己的师爷,谢子添原本对仕途没什么指望了,却被这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年轻人说动了,欣然前来定远县。

    等到这里上任之后,元器琛才觉得自己以前太天真了。

    “前朝范文正公有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知激励了多少仁人志士,”谢子添长叹一声,“有不少人还知道,文正公还有一句话:‘作官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元知县就是笃信此言的至诚君子。”

    凤阳受灾之后,凤阳府发文各县要求掩埋暴露在外的尸骸,元器琛亲自走遍全县,历时两个月,掩埋了一千两百多具尸骸,只是在府衙限定日期前,还有一百多具没来得及掩埋,他向府衙据实上奏,遭到府衙申斥处分;而据后来得知,邻县知县只掩埋了不足五百具,尚有近千具尸骸曝露荒野,却以“境内掩埋净尽”上奏府衙,居然被府衙记大功一件。

    元器琛上任伊始,百废待举,不法之事时有发生。县内曾经有一富户夜晚遭歹徒入室劫掠,元器琛勘察现场之后,定性为“入室抢劫”,有经验的书吏暗地里告诉他,不如改“抢劫”为“偷盗”,因为抢劫性质恶劣,府衙限定的追凶结案限期很短,知县衙门承受的压力极大,若是偷盗,县衙则要从容得多了,但元器琛不为所动,最终如实上报,府衙责令他十日内捉拿到歹徒,后来元器琛虽然捉拿到那几个歹徒,为事主追回了部分财物,却因离指定日期已过了一月有余,被罚俸三月。

    类似此类事件,不胜枚举,元器琛始终都是实事求是,不做半点虚言假语,但就是这样一位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的父母官,在定远县百姓那里得到了如潮好评,却换不来府衙半句嘉奖之言,元知县上任只有年余,府衙却已经申斥了无数次,上次为了那八百两救灾银子,府衙差点给元知县安上“目无上峰,犯上作乱”的罪名,幸好梅副留守得知此事,为元知县开脱,事情才不致闹僵。

    说到这里,谢子添冲梅纯躬身作揖,泪水再次滑落两颊,梅纯坐在那里拱拱手,算是回礼,心中也不由恻然,他其实跟元器琛没见过面,一直想办法维护他,除了从某些场合知道元器琛的为人,甚为爱惜这个人才之外,还因为元器琛做的是定远知县,算是他的后任。他知道元知县的难处。

    朱祐樘看看梅纯,严峻的神色中露出些许宽慰之色,看来,像梅纯这样赏识人才、维护能吏的上司还是有的,底下不只是那些拉帮结派、朋比为奸的名利之徒。

    “凤阳知府苟日新与元器琛有私人恩怨吗?”朱祐樘觉着,定远县就在旁边,那个苟日新要是想知道县中情况,并非难事。但他似乎不明实情,屡屡申斥元器琛,莫非是因为有私怨?

    谢子添摇头,说:“据草民所知,应该没有,苟知府在此地已有三年,元知县除了公务前往府衙,从没有因为私事拜访过知府,这私人恩怨不知从何而来。”

    李东阳坐在那里。嘴角不由得抽抽了一下:元器琛如此一心为公,不愿因私人利益弄虚作假,可县内事务没有及时完成。对知府而言。却是办事不利,拖了整个凤阳府的后腿,这中间确实没有私怨,但这“公怨”更得罪人哪!倘若那苟知府还是谋取私利之人,那对元器琛恐怕更加恨得牙痒痒了。

    ——后来,朱祐樘从李东阳和谢子添那里知道。地方官员事务繁多,实在难做,做地方官的,都指望着自己辖区内无灾无难、五谷丰登、盗匪绝迹,再能钱粮完纳、刑狱结清、文教昌然就更好了。只是,这实在是奢望。往往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没错,这样一来,使得很多地方官将做官看得比做事重要。

    ——做官比做事重要,这话怎么说?朱祐樘很是不理解。

    ——谢子添解释:地方官员的升迁祸福决定于上司的考评,于是很多官员一切都唯上司马首是瞻,对上司逢迎拍马、年节孝敬,就能博得上司欢心,平安无事。如果上宪传下公文,能转发的,就照葫芦画瓢,转发给底下衙门办理;不能转发的,就揣摩上司的心思,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这种叫“唯上”。第二种叫做“圆滑”,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致不少官员一事不做,终日闲坐。这样不会是升官的终南捷径,但必定是一帆风顺的坦途。

    ——李东阳也感慨:正因为如此,像元器琛那样恪尽职守、为民处事的好官不是终生蹉跎在州县小官上,永远得不到提拔,就是考评极差乃至罢官去职;而那些无品少能却擅长明哲保身、文过饰非的昏庸官员,仕途却一帆风顺。长此以往,大明天下都是这般不做实事只谋官位的名利之徒,天下又焉能太平无事!

    ——朱祐樘当真是瞠目结舌,久久无语。

    朱祐樘似有所觉,看看李东阳,而后对梅纯说:“梅副留守,你立即派人看看派去查询苟日新的人员,看他们找到人没有。”

    梅纯起身施礼,快步出大堂,宋毅链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咚”的,他知道,太子真的对他起了戒心了,这怎么办?该怎么应对这一切?这次要不能安然过关,恐怕仕途就算走到头了!那个狗东西,这次可被他害死了!

    梅纯出去没一盏茶的工夫,就慌慌张张跑进来,他显然是慌得不知所措了,进门时右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堂上众人看着都吃了一惊,却听梅纯嘶声喊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皇陵——皇陵着火了!”

    朱祐樘腾地就站起身来了,脸色煞白,宋毅链和李东阳也都惊得目瞪口呆,居然忘了要站起身来,在场的居然是张纪最为镇定,他过来一扶朱祐樘,冲梅纯喝一声:“上城看看,立即调兵扑救!”

    在场的几个都惕然一醒,没有人想起要责备张纪失礼,都赶紧往外走,梅纯匆忙率人骑快马赶出城去,朱祐樘他们赶往南城门,登上城楼,城上已经有很多兵士,他们吵吵嚷嚷的,宋毅链也顾不得找带兵的约束他们,护着太子挤到垛口,向皇陵那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皇陵那边,火势蔓延足有数里,火光冲天,大有吞噬一切的气势!

    ps: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从前;只要官们不扰民,就算幸福新生活——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