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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远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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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乔玉甄并没有因为金达的怀疑而告诉笔洗他真实的价格,她只是告诉金达不要管那么多了。(  。纯文字)还有一点要注意,在见谢精省的时候,不要太过于去强调礼物这一部分了。有些事情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谢精省看得上礼物,又愿意帮忙,他就会收下礼物,反之他就会拒绝的。

    谢精省的住处管理的很严格,有专门的武警做警戒,乔玉甄和金达经过严格的登记手续,才顺利的进到了谢精省的住处。谢精省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但是金达却是知道他已经快到六十岁了。

    谢精省个子不高,脸上的笑容很让人感到亲切,真人看上去比在电视里显得略瘦了一点。他跟金达握了握手,笑着说,金达同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啊。坐坐。

    谢精省就把金达和乔玉甄让到沙发那里坐了下来,然后对金达笑了笑说,我看过你的一些报道,你的那个海洋科技园项目做得很不错,很有远见啊。

    金达心里一热,就有点感动,不管谢精省是不是真的看到过他的报道,谢精省能这么说,起码证明谢精省事先对他是做过了解的。他笑了笑说,想不到我做的一点小事居然被您给看到了,我真太荣幸了。

    诶,什么小事啊,谢精省摇了摇头,笑笑说,不是小事,金达同志啊,你很谦虚啊。我们都知道国家在新的世纪有一个很大的战略目标,那就是要大力发展海洋经济,把我们的国家变成一个海洋强国。我注意到你提出来海洋经济这一块是很早的,甚至早于你们东海省的海洋经济规划,不错啊,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子的具有战略眼光的新时期干部啊。

    看来谢精省在见他之前是做过一些功课的,居然对他的提出海洋经济这件事情了如指掌,金达心里难免又激动了一下,能被谢精省这个做组织工作的常务副部长称赞,对一个下级的官员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金达笑了笑说,谢谢谢副部长的鼓励。

    谢精省笑笑说,不要谢我,是你自己做的好。

    两人又聊了一些东海省的事情,谢精省问了一些吕纪、白部长等人的情况,金达都很谨慎的作了回答。在谢精省面前他必须要谨慎,可不能说错话,否则就可能影响到吕纪和白部长等人的未来的。

    谢精省并没有问及邓子峰的情况,显然是知道金达算是吕纪体系上的人,与邓子峰并不是一个派系的。

    两人不觉就聊了半个多小时,乔玉甄就瞅了金达一眼,示意金达差不多该告辞了,让他赶紧把红珊瑚笔洗拿出来给谢精省。

    金达就从手包里将装红珊瑚笔洗的盒子拿了出来,笑了笑说,谢副部长,我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准备什么,就带了这么个小玩意,您闲着的时候可以把玩一下。

    谢精省笑了笑说,这可不好啊,你来就来吧,带什么礼物啊。

    金达笑着把盒子打开递过去,说,就一点小玩意,您不嫌弃就好。

    红珊瑚笔洗在屋内的灯光下显现出一种瑰丽的红艳,荷叶也雕制的栩栩如生,谢精省眼神亮了一下,他看出了这东西的不凡。不过也是,这些地方官员来京拜访,太平凡的东西也是拿不出手的。

    谢精省就把盒子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就很不经意的放在了茶几上,笑了笑说,你这个金达同志啊,就是这么客气,以后不要再这样子了。

    金达看到谢精省收下了,心中就松了口气,这说明谢精省喜欢这件东西,也说明谢精省愿意结交他这个人。这就够了。金达知道到了他该告辞的时候,就笑着站了起来,说,谢副部长,时间也不早了,我知道您工作繁忙,那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谢精省笑着站了起来,说,行啊,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海川可要努力工作啊,我会关注你的。

    金达笑笑说,好的,我一定不辜负谢副部长的期望的。

    谢副部长就跟金达握了握手,拍了拍金达的肩膀,说,就这样吧,保持联系。

    金达就和乔玉甄从谢副部长家里出来,上了乔玉甄的车。乔玉甄笑了笑说,怎么样,我说谢副部长很平易近人吧?

    金达心说像谢精省这种位高权重的领导怎么会平易近人啊,没有人引见的话,恐怕人家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的。[` 小说`]也因此金达心中对乔玉甄的能量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的。

    此刻的金达脸红红的,还沉浸在跟谢精省搭上关系的兴奋之中,笑笑说,这可都是要感谢乔董的,不是你引荐,恐怕我连谢副部长家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的。

    乔玉甄笑了笑说,金书记不用这么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小忙还是应该帮的。

    金达心说这可不是小忙,这对下面的官员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入了做组织工作领导的法眼,就等于说是鲤鱼跃了龙门,金达仿佛就已经看到自己自己辉煌的前途了。因此他感觉乔玉甄这一次的引荐是送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件红珊瑚笔洗,金达注意到谢精省看到这件物件的时候,眼神是亮了一下的。像谢精省这种见多识广的人,轻易是不会对一件东西这么感兴趣的,显然这件珊瑚笔洗一定是一件好东西。这就又等于乔玉甄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见到谢精省是一回事情,让谢精省对他有好感则是另外一件事情。见了领导却没给领导留下好印象,那见了还不如不见。因此乔玉甄帮忙他安排这一件恰当的礼物,实际上是此次见面更为重要的一环的。

    但是金达心里也清楚这件礼物恐怕不是他能买得起的,乔玉甄不说红珊瑚笔洗的价格,也是在顾着他的脸面。因为一旦说出来,他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他岂不是要进退两难吗?

    看来这个女人不但是人长得漂亮,做事也这么漂亮。金达心中暗自感激,他笑了笑说,这可不是一点小忙,乔董啊,你做过什么我心里清楚,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金达听到自己说出了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这话的时候,心中不禁暗自心惊,这种话他怎么能说的出口啊?还说得这么自如,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的意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很感激乔玉甄帮他做的事情,但是却并没有讲要付给乔玉甄购买红珊瑚笔洗的钱。

    这也就是说这笔买笔洗的钱他是不准备还给乔玉甄了,这跟受贿又有什么区别吗?这不就等于他拿了乔玉甄的钱送给了谢精省为自己谋取前程吗?却原来一个官员的堕落就这么简单啊?如此这般,他曾经坚守的不拿别人的钱的底线就轻易的崩溃了。

    金达心中暗自羞愧,脸上一阵发热,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就想要改变自己的做法。他也没有改变自己做法的余地。红珊瑚笔洗已经送给了谢精省,想要回来是不太可能的。而他也是付不出乔玉甄买笔洗的钱的,强说自己要给钱,也会让乔玉甄感觉到他虚情假意。

    对这些金达并没有想的时间太长,很快他的思维就更多的转到他可以借此攀上更高层次上去了,眼前似乎已经绘好了一副美好的前景,未来他可以做副省长、省长……一路的高升上去。

    只要他能攀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到那个时候,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风风光光的高官显贵,又有谁能知道这风光的里面包裹着怎样肮脏呢?

    就像今天所见的谢精省一样,下面多少人都在敬仰谢精省这些高层领导啊,按说他们应该是干部学习的楷模才对啊。但是实际上呢,今天自己送给他红珊瑚笔洗的时候,他也没有展现出清廉的风范拒绝收下啊。

    反而谢精省很平淡的将东西收了下来,平淡到似乎他送的真是只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物而已。金达就此估计谢精省并不是第一次收受下级官员送来的礼物,他一定是经常会遇到像他这种登门拜访的人的。

    金达估计将来他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处分的,他依然会受尊崇,依然会位高权重,依然会出现在电视新闻里面,大谈特谈政策法规纪律道德之类的废话的。

    被乔玉甄送回到海川大厦,已经是深夜了,但是金达却好长时间没有睡得着,这倒不是他在内疚什么,而是他憧憬美好未来搞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度了,居然就失眠了。

    曾经金达还觉得热衷功名利禄是一件很浅薄的事情,但是今天他才知道想要不去热衷,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原来他真真切切的就是一个浅薄的人。

    这一刻金达是真心有点佩服傅华了,傅华虽然也是身在官场,却总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对待这个官场,并不沉湎其中,甚至当初他要帮傅华升迁,傅华显的都不热衷。对比自己,金达就觉得想傅华要保持这种冷静的姿态原来是这么不容易啊。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金达对傅华也感到很不屑,既然你厕身官场其中,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极为肮脏的场所,还要那么清白干什么啊?你不觉得你跟这个官场是格格不入的吗?你侧身其中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是肮脏的了。你还想保持清白,就有点既想做婊子又要树牌坊了。

    金达这时就想起了自己的从政经历,他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官场上所做的就是在跟现实妥协,不断的妥协,直到今天他妥协到失掉了底线。不但失去了底线,他还有乐在其中的感觉,他已经失掉了当初的那份坚持。

    想想当初他为了原则去跟徐正对着干却被赶到中央党校学习的情形,物是人非,金达心中竟有几分滑稽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傅华去见到金达的时候,对金达的模样是感到惊讶的。金达满眼血丝,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但是金达又两颊泛红,精神头也很足,显现出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看上去似乎又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金达的这一次的北京之行本来就是有些突兀的,昨天他并没有什么公开的行程,现在他兴奋的一夜未睡,说明一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令金达特别高兴的事情。傅华就猜测金达这一次的北京之行其实是有别的事情要办的,而这要办的事情很可能是对金达有很大好处的。

    再联想到金达和乔玉甄最近关系密切,金达为了乔玉甄在海川一再的做出违规的行径,如果仅仅把金达这么做的原因解释为郭逵引荐了乔玉甄的缘故,显然是不太准确的。

    郭逵那个人也是很讲原则的,他一定不会为了乔玉甄而让金达去做违规的事情的。

    因此金达对乔玉甄这么好,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的。起初傅华认为金达这么做是因为迷恋于乔玉甄的美色,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子的,很可能是乔玉甄为金达引荐了某位官场大佬,为金达打开了一条上升的通道,才让金达不惜放弃原则来帮她的。

    傅华对金达是很了解的,知道金达向来是很看重他的仕途的,估计只有在仕途上有了某种希望,才会让金达兴奋到一夜未眠的。

    想不到金达居然是这样一个官迷啊,傅华在心中不由的就越发有些看轻金达了,原本他是把金达当做一个把做事看的比做官重的人,想说金达总还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但是现在看来,金达可能真正追求的只是做更大的官而已,这样的话他就是做了再大的官,对这个社会也是没意义的。

    不过金达怎么想与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傅华现在只是把金达当做上司,而不是朋友,他来见金达是履行他的工作职责。按照金达的行程安排,今天他是要去跟领导汇报海川科技园项目的。

    因此傅华只是跟金达说下面的车都已经安排好了,问金达是不是要出发。金达瞅了傅华一眼,虽然傅华脸上那丝嘲讽的讥笑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清楚的看在眼中了。金达就猜测自己眼睛红红的样子一定是让傅华想到了什么了。

    金达心中就特别的别扭,尤其是在他现在已经沉沦,而傅华还保持着一种旁观者的清白的状态之下。傅华脸上的这一丝嘲讽就深深的刺痛了他。

    金达就拿起了手包,也没说什么的就往外走,他在用行动向傅华表达着他的不满。傅华看到金达这个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金达的这个做法像极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出门上了车,车子就开出了海川大厦,金达一直板着个脸,也不说话。傅华也就静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去理会金达的态度。到了地方,金达自己去见领导汇报去了,把傅华留在下面等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金达汇报完下来了,跟傅华说,回去。

    两人就又坐车回去,金达看到傅华始终一副不急不躁的淡定样子,丝毫也不把他的态度放在眼中,心中就更加的别扭,就想要打击一下傅华,起码让他不再那么淡定。

    金达看了一眼傅华,突然开口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把这一生都耗在驻京办有意义吗?

    一开始傅华还没反应过来,他没意识到金达是在跟他讲话。金达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工作之外,基本上跟他是零交流的。

    傅华回头看了一下金达,看到金达正在看他,就知道金达是在跟他说话呢,便笑了一下,说,我对现状挺满意的,我觉得人生并不是为了什么意义活着的。

    金达冷笑了一声,说,那你为了什么活着啊,就是为了营营碌碌、尸位素餐吗?如果你就是看不惯这个官场,大可以转作别的行业嘛,你是京华大学的学生,谋生的手段还是有的吧?我真是看不惯你这种既要故作清高,又要寄生于这个体系的作态。

    傅华听出来了金达话语中对他的不屑,心中就有点气恼了,心说我也没去招惹你什么,你凭什么来指责我啊?他就笑了笑,引用了一句古言说,我其实只是一头局趣辕下驹耳,并不想一鸣惊人。

    傅华此言一出,金达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因为金达知道傅华引用的这句话的来历。傅华引用的这句话源自清初侯方域笔下的一则讽刺寓言小故事,题目叫做蹇千里。

    在侯方域笔下的蹇千里是一头拟人化的驴,从小就成了孤儿,并不聪明,时常帮人运载货物,人欺负他骑在他的脖子上,他就倒着走,人就鞭打他,他却更加恭敬。蹇千里长大之后,侍奉孟浩然,对孟浩然极好,经孟浩然举荐获得很高的声誉。后来做了《餐牡丹之朝英赋》而中了进士,开始入朝为官,历经多职,凭资历晋升为左仆射,封曹国公。

    蹇千里做官都有劳苦的功绩的,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只是资历深、任职多而坐享卿相之高位,所以同侪多看不起他、欺负他。一日他在中书省的宴会上,他多吃了几豆食物,终于忍不住跳脚大骂。

    凤阁侍郎王及善就叹息说,是局趣辕下驹耳,幸至位此,乃欲一鸣惊人乎。意思是说你不过是局促车下的一头马驹而已,凭幸运才登上高位,还想一鸣惊人吗?

    傅华引用了这则寓言中王及善的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说他自己身份低下,不过是局促车下的一头小马驹,所以并不想一鸣惊人。但实际上却是讥讽金达是靠人情关系才幸运地登上高位,没有什么资格来讥讽他既故作清高又要寄生于体系的作态。

    金达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到了郭逵和吕纪的赏识和提携,并不是他的能力就可以达到这种程度的。可以说他真的是靠关系人情才走到今天的。还有一个隐秘的事情是金达这一次北京之行也是要来找关系往上爬的。因此傅华的这句话还真是确确实实的踩到了金达的痛脚。

    但是傅华这话却又是说出来自嘲的,金达就算是心中恼火到了极点,却也是无法发作傅华什么的,因此真是气得金达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话也打掉了金达从谢精省那里获得的兴奋,让他觉得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谢精省而获得升迁的机会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了。

    另一方面让金达心里感到郁闷的是,傅华引用的这则寓言中的蹇千里的结局并不好,王及善参了一本,蹇千里就被罢免了左仆射,贬为黔中太守,侯方域写的后续故事就是套用黔之驴了,蹇千里在黔中被老虎咬死了。

    罢官、身死,这种结局是很凄惨的,金达就认为傅华引用蹇千里里面的话,似乎是在诅咒他没有好下场。这在他来北京勾兑求官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换在以前,坚持原则底线的金达对这些宿命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去相信的,他那时是坚定的马列主义者,怎么会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无法得到实证的东西呢?

    但此刻的金达心中对权力和官位比以往更加看重的,当你热望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心中很自然的就会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因此金达难免就会把傅华的话做一些负面的引申,偏偏越是引申,越是让他心中堵得慌。

    金达心中就有点后悔不敢想要去招惹傅华了,他本来是想借打击傅华想要傅华不再那么淡定的,结果却让傅华借蹇千里还击,搞得他心情大坏。

    在之后的路途上,金达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搭理傅华了。傅华心中也是有点后悔,不该一时口快的反讽金达。现在看金达的样子对他的怨念似乎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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