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娇女婉拒老爸殷勤 老夫虚受电波爱意

庸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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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架付出的能量太大。上床以后,又有一次能量付出,秦根很快迷迷糊糊过去了,一觉醒来已是清晨。夜里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撒尿,才想起昨夜打架没顾得上喝稀饭。听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妻的一条胳膊搭在他肚子上还在熟睡。可往日这时小谢已经起床,为女儿准备早饭,自己匆匆吃上几口然后转乘两趟车,去五里外的一家民营企业打工。想到今天是礼拜天,对妻子女儿来说,难得一个睡觉的日子。

    秦根侧过脸,细看妻子的面容,才发现有些地方已是条分缕析、纹路纵横。毕竟是近四十岁的女人了。这个睡在身边的女人,物质生活条件不好,靠打工维持她同女儿的生活,感情生活不如意,即使当年闹忘年恋的时候,她深得秦根的百般宠爱,仍免不了舆论的风雨摧残,彻底舒心的日子于她几乎没有一天。按说,这个残缺的家需要秦根的填补。尤其是女儿,小谢经常被老板加班,中午、晚上不能按时到家,女儿只能自己在家热些剩饭填一下肚子,或者去外面烤烧饼摊上买个脆饼将就,有时干脆饿着。这个家如有他在,母女俩肯定要好得多。但明显妻子对她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恩爱,来到这里以后仅有的几次**大都不了了之,像一篇篇蹩脚的文章,鸡头狗肚蛇尾。老人的夫妻生活,全靠妻子的主动体贴滋润调度,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想到昨晚的妻子的暴雨般的小拳头,秦根不免有些寒心。

    想当初,文联韩瀚主席就不赞成小谢外出混生活,曾经建议秦根开个小饭馆,要不了多少资金。凭着秦根小谢的特殊名声以及小谢的风采和能干,饭店生意一定不会差,经济上也不会差钱。小谢倒是摇摇欲试,可秦根碍于面子,没有汉时“文君当垆”,“相如涤器”的那种风格,尤其是秦根缺少司马相如的勇气和坦荡,夫妻店终没有能开起来。中国文化人的面子真是害死人。这个面子文化,并非很古老,要不西汉时代大学问家司马相如也不会在美女老婆卓文君开的小酒店里帮着洗刷。这个面子文化同中国的官文化紧相联系,中国人要是当了官,这官面子就是放不下,一旦退休也还是不能与民同乐,就是贪腐进了大牢,还没忘了他的级别,真是死要臭面子到死。

    秦根当过动物园副院长,退休时是副处级,这个副处级官面子就害死了他,他如果有“相如涤器”的勇气,同妻子开起个小饭店,应该是大体安居乐业的人生,哪能同妻子弄成牛郎织女?哪能招来110?

    秦根逼了一泡便,他轻轻的拿开妻的搭在他身上的一条胳膊,起身去厕所排完便,本不想回到床上,可外面的秋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又悄悄的躺倒妻的身边,闭眼养神。一会妻也醒了,翻身坐起来,下床撒了一抛长长的尿,妻的尿撒得很有力,味道也挺好闻,还是那种青春味,不像他的尿细而无力,还有一种腥味。人老了,尿呀,呼出的气味呀,甚至皮肤上的气味都有些怪味,这大概就是所谓老人味吧。妻子就不一样,身上啥味都百闻不厌。秦根轻轻的感叹了一声。难怪老人常招人不太喜欢。

    小谢用她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丈夫的脸上被她捶青的一块,心里有点愧意。昨晚她是气极了,她像大多数女人一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丈夫对她们作风的猜疑。

    秦根心里也生愧意,他怎么打起110呢?神经呀!他完全没有想到妻子的拳头会有这么重,她一向觉得妻子的手小而柔软,这几年他不知道妻子在艰难的打工中,体力、臂力、脚力都增长了,手也不像先前柔软了。有一阵她不得不去码头扛包去工地提水泥桶。这两年才凭她的能力包括喝酒不醉的能力,以及她的坚韧,以及她的条子和脸面赢得老板的赏识。

    秦根背过身,他一向干涩的眼有些湿润,是妻子刚才的抚摸吗?是为自己和妻的的多桀命运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秦根起身接电话,“喂,谁呀,是刘警官呀,没事,真的没事。”

    “需要不需要我们同居委会联系一下?让他们批评一下你儿媳。现在提倡和谐社会么,要和谐相处!”

    “谢谢你们!我们已经和谐了。”

    放下电话,秦根说,“这里的民警服务真是细致到位,你们娘俩在这个城市生活,我也就放心!”

    “什么细致?粗枝大叶,饭桶!”小谢一边把她的结实浑圆的两条修长的腿恨恨得伸进牛仔裤里一边说。“中午饭我不在家吃,老板宴请一个女客户,我得作陪。娃最近功课忙,要加强营养。火腿肠一定不要再买了,现在猪肉里的瘦肉精防不胜防。你去十字街卤鸭店买半个烤鸭,闺女爱吃。可别到对面那家卤鸭店买,有人看到他家进死鸡死鸭。”

    “这烤鸭里的盐分也超标,听刘抗日说,这里市场退鸭毛用的是沥青。”秦根在慢慢穿衣起床。

    “十字街口那家烤鸭店是人工退毛,我曾经在那里打过工,那是家良心店。”小谢说,“干事说话总得有良心,没良心的事不能干,没良心的话不能说。”后一句话是顺便说给丈夫听的。女人有时爱尖刻。

    小谢起身后,去女儿的房间见女儿还在睡,给她放在外面的嫩胳膊放进被里,悄悄退了出来,娃也就周末一天能睡个赖觉。很快小谢洗漱淡妆完毕,见昨晚放桌上的剪子没了。“我放桌上的那把剪刀在哪?今天老板剪彩用的。”

    秦根昨晚把剪人藏了起来,他去柜子里取出剪子,小谢脸上的酒窝动了一下,瞄了丈夫一眼,诡秘一笑的出门。

    秦根呆呆的目送着出门人花伞下的依然是娇好的身材,逐渐消失在雨幕里。小谢有一个另类肠胃,喝酒一向不醉,很得现在老板的赏识。这又使秦根心里生出许多不安,你不醉,可别人会醉或假装醉,在醉生梦死的酒场一个女人的处境是能够想得到的,酒这东西是上帝为男人准备的。

    中午,秦根一边陪女儿啃卤鸭,脑子里在想一个问题:在这里住下去还是返回老窝?动员妻子回去不现实,他目前这份工作在办公室,避开风雨,来之不易。趁着还算是年富力强时挣些钱,为女儿以后上大学做准备。回去呢,怕又得站锅台,恐怕她已经不适应了。

    “爸,你的光胡须刀呢?”女儿给秦根递上一方纸巾,并示意他的胡须上沾了卤鸭汁。秦根擦去胡须上的卤汁,今天女儿已是第三次提到他的胡须刀了,他的胡须确是该清理了。可大多数老人是得过且过,远非年轻时那么讲究了。记得刚同鞋结婚时,鞋很喜欢他的胡须,两人相拥时,鞋说“扎扎我!”鞋就闭上眼让丈夫的硬硬的胡须扎。女人特别舒服的时候总爱让睫毛盖上眼。

    “爸,给你镜子,你照下镜子吧。”女儿递给他一面镜子,她递镜子时,发现镜面有道缝隙,“怎么搞的,爸,你把镜子摔着了。”这镜面的破损是昨晚战争的牺牲之一,那时女儿去同学家玩去了。

    秦根用方纸巾擦去黏在胡须上的卤汁。女儿今天已经第二次提出他的胡须问题。女儿可是比她母亲挑剔,小谢还真的没有干涉他的胡须清理。刚结婚时,小谢还说,你留着胡须扎咂我,女儿小的时候也是喜欢父亲轻轻用胡须扎她。如今女儿大了,嫌弃他的杂乱的花白胡须。

    “爸,在家里你不抽烟行吗?最好是戒烟,你看牙齿都让烟熏黄了,还有,你的门牙最好补上!”可对秦根来说,这牙也是可补可不补的,门牙无大用,就像文坛一位已过八十岁的老作家,评论一位名人八十岁以后娶年轻女人一事说,“那有什么用?”岂不知道,许多看似无用的其实是大用。梁实秋就坦言,如果不是有韩菁清的活力和朝气,他秋郎活不过八十岁。他八十四岁善终,可算高年善终。

    但门牙还是不能少的。掉个门牙,啃骨头不便,说话也不关风,别人丛缺牙缝里看到一个嘴巴里一个黑窟窿也很不雅。临来妻子这里前,老友艾椿曾建议秦根把门牙补上,两年多夫妻不在一起了,应给妻一个完整的印象。老夫少妻么,老夫更应该注意仪表。秦根说,补上门牙有那么重要吗?,缺牙掉齿这是人老化的正常现象,如果因为我生理上的老化老婆就厌弃我,那只好拜拜。没想到妻子小谢倒没说什么,女儿却在指点江山了。

    “爸,你的眉毛里有几根老长老长的毛。”

    “那是寿眉!”秦根说,他望着眼前的正上初二的女儿,觉得有点陌生,这个小时侯整天猴在他身上的宝贝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上小学四年级时宝贝女儿才不得不让外出经商的妻子带走,他想,有个女儿在妻的身边,是个牵制,免得妻子太自由。对于远离丈夫的女人来说,不能太自由。女儿同父亲分开不过三四年,便似乎有点生分了,骨肉都如此,况夫妻乎?

    “爸,我以为那几根长毛放在脸上不协调,你不是说过,写文章各部分要协调吗?我看,寿眉会让老人更老态老态的。”

    秦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但终于没有点着。

    “爸,下星期你不要接送我了,我们班里许多女孩都是自己来回上学的。”女儿喝完汤后说。

    “上完晚自习也不要我接?”

    “妈这个月不值夜班,让妈去接我。”

    女儿放下饭碗,没有等父亲作出反应就自顾自回到她的房间,她的初显苗条水波似的形体语言告诉她的父亲:不用你接我,就这么定了!秦根一时弄不明白,他怎么连接女儿的权利都没有了?

    秦根收拾完桌上女儿吃剩的鸭骨头,洗好碗筷,抹干净饭桌,又按妻子的吩咐,给女儿削了一个苹果,轻轻敲了敲女儿的房门,“娃,苹果削好了,在桌上。”

    秦根回到自己的房间,雨是停了,湿云仍很沉重,他打开窗,点上一支烟。他决定给艾椿写封信,一肚子话憋在肚里难受。心理的便秘也很不好受啊!

    椿兄:

    近安!甚为思念。

    来海滨快三个月,始终是客边心绪,渐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我们信奉了大半辈子的马克思,他在贫穷的日子里后悔他不该结婚,面对着他的妻子燕妮的身体日渐多病,未成年子女的早殇,老马真是贫病交加啊。我倒没有结婚的后悔,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还是应该结婚的,否则普通人的生活就太贫乏了。伟人也许不结婚为好,结婚后的琐琐碎碎太花时间啦。如果一定要问我有什么后悔的话,那就是:我不该婚后生孩子。

    我最宝贝的小女儿,不让我接送她上学,正剥夺我送儿女上学的权利。她无非是嫌我老啦,人老七分丑吧,有失她的面子。我被她气的今中午饭都没好好吃。不过,现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又能理解小女儿。人是难以抗拒整个社会的主流观念的,我的小女儿当她看到同学们的爸爸妈妈都很年轻帅气,孩子的眼里,父母都应该是年轻的,头发黑黝黝的,充满活力的,是时代的青春版,这个主流观念占据了女儿的心,她 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是班上同学爷爷辈的人物。这正如当今“先富起来”的人、尤其是爆发富儿的眼中看人,你小子还在安贫乐道的做所谓学问,靠爬格子挣点钱,真是可怜。这些暴发户岂非狗眼看人,甚至先前的老友都不在眼中。

    当然我的小女儿属于年幼无知,同高高在上的狗官狗暴发户无可比性。但是我们小时候一向是尊重劳苦的父母的啊!

    你一再劝我向妻子靠拢,现在看来我可能还得离开妻子的定居点,就像以色列人必须离开在巴勒斯坦土地上的定居点一样。我想念我那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妻子整天忙,她同我吵架怄气都没时间,她怕失去那份工作,她除了干活,还得兼老板的陪酒员, 如此下去,担心她以后不会有好身体。绝大多数民营企业老板,只顾自己的腰包,不顾员工的死活。当年民企老板荣德胜,荣毅仁的父亲,他那时办企业,善待工人,吃饭不要钱,四菜一汤,这样的老板现在去哪里找?那一天中国大大小小的老板们成了的荣毅仁的父亲,成了真正的慈善家,社会才算有进步,才算文明。

    近读某特区的一家晚报,看到报上的婚姻专栏中,有位老年读者的来信,表达了他的苦恼:他五十多岁时,同一位二十岁的农村贫困女青年结了婚,婚后有了孩子,妻子勤俭治家,过了几年的好时光,悠忽之间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变成了老翁,夫妻生活变得愈来愈稀少,乃至成了负担,他甚至希望妻子去找个情人。

    报纸刊载这位老年读者来信当然可以,我很不解的是编辑部加上个编者按语,要老年人不要闹老少婚恋。这就是中国的报纸嘴脸,好轻率下断语,好为百姓师,好居高临下。我是最讨厌对读者的那种居高临下的“编者按”。

    我绝对不希望年轻的妻子去找小白脸,而且很忌讳头上戴绿帽子。因此这可能增加了我对妻的猜疑,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猜疑,但改也难啊。一些心理上的事,不是某些理论或意志所能控制的。长期的分离,我的大男子主义,以及我的恋土重迁的老屋情结,我预测我们的婚姻快走到头了。离异也许并非是婚姻的失败。

    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在异乡生活得如何?我是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把你事实上的妻子弄到远方?你们之间不是没有感情,你们也不存在像我家庭的经济困难,没有要分开的内部原因啊。我的体会是距离是感情的杀手,爱情敌不过距离。当初我妻子为了给家庭增加收入,给女儿将来上大学准备什么资金,我才答应妻子外出的,心想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感情一向不错,但最后还是遭遇了距离这个冷面杀手。

    我建议你尽快南下,向你的妻子靠近再靠近,直至负距离,并毫不犹豫的把持枪证领到手,切切!

    这次到我的鞋这里来,还是有收获的,多少理解了妻的艰难。另外,意外的遇到一位尘世间高人,与之相比,有高山仰止之感。为了不忘国耻,他个人长期的坚持收集日本侵华的战争罪证,乃至娇妻出走,家无余粮,而不抱怨生活对他的不公。我交上了这样的朋友,对于我个人感情上遇到的苦恼,多少能摆脱一些,人啊人!是不能没有为国为民的大抱负的,否则生活萎琐不堪。同这位高人相见,萌生了我重新提笔的**,我要放弃研究了多年的《易经八卦之类的研究,这可能会改变我晚年的生活方式。

    闲来无事,翻翻屈原的《离骚》。**有读离骚的两句诗:屈子当年赋离骚,手中没有杀人刀。

    人生在世,渲泄愤懑的无非文武两种方式,如梁山好汉们用杀人刀去发泄归社会不公的愤恨,像屈原、杜甫等用诗文去宣泄胸中的一腔对百姓苦的深深同情对社会黑暗的愤怒。

    屈原不是梁山好汉那样的手不离刀,用刀去发泄满腔的悲愤,屈原只能握笔,他要是有了刀,也就不会有经典《离骚》,可是他既然能用他的如椽大笔发泄内心的冤屈和愤满,心里多少能得到些平衡,怎么又去投汨罗江呢?可能是他胸中的家国之怨恨太浓郁了。郭沫若的《屈原颂》里写了屈原有个女知己婵娟,那是情商特重的郭沫若添加的,郭一辈子身边都有女人,所以他不会投江或蹈海。我以为屈原假如真要是有个好情人,他一定是不会投江的。就像老兄你有个这么好的女知音,给你五百万要你去投江你都不会投啊。

    我能理解现代人为什么热衷于找情人,那是激烈的竞争造成太大的精神压力的原因,有个情人就不回投江不会杀人。正是:

    有个情人在怀抱,手里无需杀人刀。

    冬天到来之前,我肯定会回到我的老屋,非常希望能看到你,也希望见不到你。

    拥抱你!

    弟根

    爱情敌不过距离吗?足够强大的爱情能敌过距离。但是许许多多的爱情是脆弱的,是根芦苇,敌不过金钱的风暴,敌不过贫贱的寒霜,敌不过舆论的利刃,敌不过伤残,敌不过诱惑,敌不过猜疑,敌不过阳之痿,敌不过距离,也敌不过无距离,要多脆弱有多脆弱。爱情有时简直是个光溜溜的圆球,一不小心就滚走了。

    艾椿教授本来也以为距离能淡化感情,让柳留梅离开她。可是,爱情还在,却要生拉硬撕的剥离,真是太残酷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拉开了距离,却使彼此的感情不仅没有淡化,反而与时俱进,谁都不想轻言放弃。柳留梅把长途电话当短途打,每天至少两个,打得艾椿心里直疼,每个月的电话费,有时高达上千元。

    “梅,你挣钱是容易的吗?中学教师多累啊,把你的血汗钱扔到电信局这个垄断行业的泥潭里不亏吗?”

    “听不到你的声音不行!”

    “这样吧,寄给你一盒我的录音带吧。”

    “那咋行?我要老公新鲜的声音。”

    “两天通一次话吧。”

    “老公,累了一天之后,我们的声音交流几分钟,对我是最好的安慰。我有时下了晚自习,看到男女学生在黑暗的楼道拐角里偷偷的相拥一下,我能理解他们,中学生也很累很苦啊,生活乏善可陈甚至也很枯燥,用爱情滋润一下,减轻压力。”

    “这样吧,双日你打来,单日我通过去。”

    柳留梅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了起来,“真想你通过来呀。”

    但是每天的长话还是柳留梅打来,她说“你的退休工资就那么几个,多积蓄些看病养老。”

    就这样每天听柳留梅的长途电话成了艾椿的必听课,基本上没有要紧的事,柳留梅的电话基本用语是,“吃饭了吗?干啥啦?身体还好吗?睡眠还好吗?前列腺感觉咋样?小弟好吗?打麻将啦?换短裤啦,剪指甲啦等等。”艾椿的电话基本用语是:“累吧,今天上几节课?大便没有?鸡眼痛不痛?老朋友准时吧!?小鸽子感觉如何?要多喝水等。” 小弟、小鸽子都是特指。

    柳留梅上小学时,学校离家远,来回步走,晚上很少有热水烫脚,脚底长就了童子鸡眼。高中时,因家庭困难,住校时很少吃带油的炒菜,大便干结,种下了便秘的祸根。柳留梅人流之前例假正常,人流之后行经不太规则,也因为人流使乳腺增生。别看女孩外表青春倩丽,美发飘飘,可许多女儿有着难言之痒难言之痛 。

    奇怪,艾椿教授本来主张无须每天电话,可是如果有一天听不到电波中柳留梅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无所适从,甚至有失魂落魄的焦虑。这世上也许有这种独特方式的爱情——靠声音交流的爱情。正是:

    电波传爱意,虚中有若无。

    往昔,没有现代通讯工具和现代交通工具的农耕时代,相爱的人远离后长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会是在怎样的的无奈中受煎熬?难怪古典文学中的离愁别绪的诗词作品写得特别的动人心弦,通讯发达的现代已没有了真正的牵肠挂肚的情诗了。

    艾教授面对老友秦根的信,思潮起伏。难道这个时代的另情堡垒户要遭到拆除?而自己的老少结合板块,是否也正在受到隐性挤压?一切都在变化动荡中啊!曾经相爱的人转瞬间成了陌路或冤家,犹如历史上曾经的解放者成了独裁者。为这样的情事或人事流变,唱赞歌还是唱挽歌呢?

    秦根终于回来了,艾教授从南楠那里出来便直奔秦根家,发现秦根的起色好多了。韩瀚主席当晚设便宴,招呼来老友,为秦根洗尘。

    艾教授晚上九点到家,见院子门口站着多副教授。自老伴上海遇难后,多副教授精神一直好不起来。以往老伴在的时候,嫌她噜苏,外出下棋晚了点就四处找他,他烦得很,他觉得艾教授多自在,可是一旦自己有了这份自在,就觉得很不自在。哎,男人的嘴,男人的心。

    两人依次进了门。“贶之发来短信,说今晚十点,他要在中央三台出境,有他关于曹雪芹身世问题的讲座,并要我转告你。贶之姓周,是多卿副教授的嫡传弟子,天分高,悟性强,著名的省内铁中高材生,放到现在,北大清华都会上门找他。可是巧遇文化大革命,其时正当他高中毕业那年。好在当知青几年没丢下书本,因为他有位姑姑在美国,在农村锻炼的时间就是五六年,所幸公社书记爱才,拍板让周贶之当了第一届工农兵大学生。进校后,周贶之就一眼看准多卿讲师的学问,那时多卿还是老讲师。周贶之被多卿扎扎实实熏陶了三年,在首届工农兵大学生中,论文化专业水平是佼佼者,毕业后留校任教,当多讲师的助教。后来周贶之去京城参加一次《红楼梦》学术会议,他的发言甚得红学家周汝昌的赏识,又正逢电视剧《红楼梦》剧组发韧,周贶之被邀参与编剧。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校。他在高校打下的学术根底,使得周贶之在影视界文化界成了个实力派人士。影视界有的是粉脸和矫情,少的是学问和气质。

    艾椿同多卿下完一盘棋,到了十点共同欣赏弟子的电视讲座。周贶之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身着一身银灰色的西服,昂起战马脸,就生出许多潜在的语言。男人中的马脸,多俊杰之士。周贶之有语言天才,表达能力强。几十分钟的讲座很吸引耳朵和眼球。其实内行人一听,没有什么新的材料,曹雪芹的身世材料本来就少么,周贶之从曹雪芹的诗文中去发掘有关其身世的信息,这是一条路子。任何经典作品,无不隐藏作者的生活的雪泥鸿爪。

    艾教授听完后颇有些感喟,当即赋诗一首:

    才识应是跨数公,

    即今何日远群雄。

    或赏银屏出镜人,

    谁挚鲸鱼碧海中。

    多卿看了后点头:“老兄是不羁之才,不讲韵律,但却是好诗。我来发给贶之,前面加:观贶之小兄电视讲座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