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酥糖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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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很快便到了年关,曲国公似乎很忙,自那次拜访国公府之后,式微便再没有见过曲国公的人。不过曲国公倒是会时不时的托人带些有趣的玩意儿或者好东西,着那日见到的阿铁给她们送上门来。

    有御赐的金杯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有从蜀地带过来的特产和刺绣,譬如上回看到那曲小姐身上那种布料,曲国公大手一挥,便着人送了十匹那样的料子过来。

    要说手巧,姬唯芳绝对是当仁不让的,接过那料子就为式微搭了几件衣裳,过了年式微便到十二岁了,行情好的姑娘是要开始说亲了。

    各家年礼送完之后,很快便到了大年初一。这日一早,式微便换上了姬唯芳为她新搭的一件暗紫色对襟小袄,虽说已尽量往暗里穿了,可到底容貌摆在那里,还是俏生生的在人群里显眼无比。

    姬唯芳叹了一声:“天生丽质难自弃!”实是无法了。

    大年初一除了早上的放鞭炮之外,街上还有舞狮的。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罩黑斗笠实在有些不像话。姬唯芳无法,将式微宽大的帽檐拉了一拉,遮了大半的小脸,便上街看舞狮了。

    小瑾虚岁已到四岁了,撒丫着小短腿跟着式微与姬唯芳乱跑,对这舞狮极有兴趣。

    几人正看得高兴,也掏出了一早准备的银锞子扔了进去。

    百姓正看得热闹间,却忽地自那东城门的方向闯进一匹快骑,那快骑上风尘仆仆的官兵马鞭飞扬:“西山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看那金色的马鞍,还有谁敢拦着。百姓哄堂跑到了一边,待得那一骑快马过后,有路人帮忙拾起了这因马匹飞奔而带倒的箩筐,好奇之下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但谁也说不出个准,有人说山崩了,有人说贼人抢占了西山,总之众说纷纭,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式微好奇之下多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与姬唯芳和小瑾看着人群里的舞狮。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这一骑快马带来的是什么。

    大年初一很快便过去了,式微与姬唯芳和小瑾人口简单,也没什么要拜访的亲戚,又打听到曲国公外出办事,不在京中。便歇了去国公府拜访的想法,关起门来,三寸天地,自有一番自得其乐。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长安城街头,百姓议论纷纷的一件大事是:深受陛下、太后恩宠的雅王被软禁了起来,这日子还正好是选在了正月初一。

    而此时的上清宫前正稳稳的停着太后的步撵,那太后早已按捺不住了,不顾书房重地闯进了上清宫。

    “陛下,小雅子能做什么坏事?大年初一的就被你这软禁了起来,你让哀家怎么办?你这是不孝啊!”太后行至皇上面前,气的扔了手里的暖炉。

    皇上闪过身去,暖炉侧着他的衣角飞了出去,看了那暖炉片刻之后,复又看向太后:“西山那边的事已经查出来了,他这是私造武器,拥兵自重,有谋反之意!”

    “谋反?你说哀家的小雅子会谋反?”太后指着皇上的手指抖得厉害,看她那气急的模样,皇上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太后念叨开了:“你莫要忘了,当年因为你的缘故,害得哀家被扣留宫中。那时候是小雅子不顾自身安危,陪着哀家,若是没有小雅子,哀家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还难说的很。你不孝就罢了,偏偏要拿哀家至孝的小雅子说事!西山那边的事?哀家知道!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分一点给你亲弟又怎么了?你要问罪,拿哀家问罪便是。”

    皇上嘴角勾起,眼中的笑意越发寒冷:当时父亲健在之时就说过自己这位好母后是个拎不清的。且不说这偏心偏到了这幅地步,就说现在,他敬她一分,这位好母后反咬他三分。这话说的,若非知道自己是眼前这位太后的亲子,他当真要心生怀疑了。

    每每都用一个“孝”字来压他,是谅他不敢么?皇上挑眉,行至母后面前:“这话是母后说的?”

    “是啊,”这位太后浑然不觉,瞥了眼皇上,“你要问罪拿哀家问罪便是。”左右她是皇上的生母,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思及此,太后翻了个白眼,一点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方才还面上带笑的皇上突然收了笑:“原重峰!”

    立在殿外的带刀侍卫应声入内:“臣在。”

    “太后既已认罪,原本谋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朕念及太后生养之恩,暂不作追究。太后年事已高,出来走动万一磕了碰了就不好了,便让太后好好的呆在熙和宫养病吧!”皇上不急不缓的将这一席话说了出来。

    方才还无甚畏惧的太后那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大变:“皇上,你……”

    话未说完,皇上一个眼色便向原重峰看去,原重峰指尖微动,方要叫嚷出来的太后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再也叫不出声音来了,勃然大怒,指着皇上浑身发抖。

    皇上一脸冷意的看了过去:“母后,您是忘了吧,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你与朕的亲弟今日所得一切是来自何人?不饮水思源么?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父皇说的对,母后不是个拎的清的。来人,将母后带回宫中静养,谁都不要去打扰母后清修,尤其是雅王府的人。”

    待得宫里头的姑姑将太后带回熙和宫之后,皇上按着眉头重重的叹了一声:“父皇尚在还能管教母后一二,父皇故去后,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皇上说的父皇自然是他的生父,打下江山之后,被追封为高宗。

    原重峰默然不语,这位太后应当感谢皇上是开国之帝,若非如此,依这位太后拎不清的德性,恐怕能不能在后宫好好呆上三个月还难说。

    “为什么总要逼朕?”皇位之上的皇上摇了摇头。

    而此时晋王府中,端康郡主正拉着李佑的手哭着喊着:“四哥,快救救我父王,我拿了雅王府的帖子根本无法入宫。四哥,帮帮我!”

    李佑皱眉:雅王且不说是否有反意,就说那西山之事确实半点也不曾冤枉他。先是想要私兵,之后呢,人的*都是无穷的。就算现在不想谋反,也总有想要谋反的那一日。李佑微微摇了摇头,没那个能力想要吃下那饭,不怕被撑死么?

    对雅王此事,虽说这件事已然偏离了上辈子的轨迹,然而既然发生了,父皇自不能轻易饶恕了他,以儆效尤,再好不过。

    至于雅王府的保命符——太后,既然宫里传出来太后重病的消息,看来父皇已然出手了。李佑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端康郡主安慰了起来,可心中所思却早已转了不知多少个弯。

    雅王是不对。可端康却是个不知情的,李佑思及此,又想起了上一世她不顾名分的跟着自己,心中一软,只是软归软,可那底线还是没有半点动摇。

    唤来个侍女让她们将端康郡主先带下去歇息,李佑笑了笑应道:“本王进宫一趟,雅王府重兵把守,你进进出出也麻烦,还是先呆在本王府上吧!”

    端康郡主脸色一红,低低应了声“是”便听话的跟着那些侍女下去了。

    待得端康下去之后,李佑转身一挥袖袍:“德福,进宫!”

    眼前身旁的德福大吃一惊的模样,李佑失笑:“我有事进宫寻父皇而已。”又不是为雅王之事,至于端康的误会,那关他什么事?雅王此次是不得轻饶了,不过端康,他还是会想办法留下她的。

    上清宫中,正默默看着奏章的皇上眼角余光一扫,便扫到了一旁的高德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问了一声:“什么事?”

    高德忠上前拂了一拂:“陛下,晋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明宗手下的动作一顿,拿起桌上额茶盏轻抿了一口:“让他进来!”

    伴随着高德忠一声抑扬顿挫的“宣晋王觐见!”,明宗含在口中的一口茶差点喷将了出来,笑道,“高德忠,你不去唱戏,当真是可惜了!”

    不管怎么样,能引得圣心大悦总是他的本事,高德忠回身一礼:“多谢陛下盛赞!”

    明宗摇了摇头:“出去候着吧,朕有事与晋王相商。”

    李佑进殿之后,高德忠识趣的退了出去。他上前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明宗向李佑看去:“皇儿此来所为何事?”

    李佑抬眼看了眼明宗:“父皇,雅王谋反,罪在不赦。儿臣只是特来相问对端康如何处理。此事,她是一点不知的。还望父皇饶她一命。”

    “饶她一命?”皇位之上的明宗饶有兴趣的看了李佑一眼,“好,便是饶她一命,那雅王应当如何发落。”

    李佑没想到明宗会把这个问题抛到他的身上,愣了片刻,还是中规中矩的答道:“自古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雅王乃是我皇族,诛九族自然是说不过去的。依儿臣的意思,不知者无罪。不若判雅王斩首,其余的还是留下活口,或贬为庶民,或发配充军皆可。”

    李佑说这话时,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若是端康郡主在此,也不知道将会以何种心情来面对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四哥了。

    “杀了雅王,其余留活口?”明宗失笑,“那你可知,大理寺为何会弄出一条诛九族的条款?”

    李佑一惊,实在不清楚父皇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回道:“因为那些人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明宗摇了摇头,眼中没有失望,却也没有欣赏,叹道,“这实是因为你杀了一个雅王,却留下了端康之流这些活口,这是在鼓励心有不甘者来向朕寻仇是么?要么一个都别放过,要么就别杀!我儿到底太嫩了点了。”

    李佑心中一滞:上一世,有直言劝谏的史官说他在位平庸,全不过仗着明宗留下的基业在挥霍而已。他从未发觉什么,直到现在,明宗这一席话似乎有些点醒了他。对明宗来说,他晋王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四子而已,年轻,尚有可塑之才。可他自己心里头却明白自己不过是包着年轻的皮,实际经历已然不少了。只是没想到,直至如今,父皇仍给了他这个“嫩”的评价,说不失望,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不过,李佑的好是在于他肯听从谏言,是以低头应下:“谢父皇,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宗勾起唇角,对上了李佑,“今日朕再教你一件事,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你且放心,雅王一家,朕不会让他们死,不过贬为庶民罢了。这个世上,多得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李佑闻言更是心惊:依平素雅王那蛮横的性子,恐怕此去就算不死,那也是在阎王殿前游移了。

    又谈了会儿,李佑这才有些心有不甘的看向明宗:“父皇,儿臣,儿臣请问阿微,不,苏姑娘她……”

    话未说完,明宗便毫不客气的直摇头了:“你若要占上朕这个位子,怎可对一个女子如此执迷不悟?更何况,她并未属意于你!皇家的脸面便那么轻么?”

    李佑闻言,心中更是难受:父皇这话,岂不是要叫他歇了得到阿微的念头?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他李佑的女人,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怎能被他人染指呢?更何况,再见阿微,自己心里头那股百羽挠心一般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他真的不甘心:“父皇,儿臣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子!她美丽、纯良,儿臣喜欢得紧。”

    明宗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若真喜欢她,那更要放她自由。就算你现在不过一个晋王,可据朕所知,你那王府里头已经不少人了。她此去,要么不改变,很快便死于那些妇人之手;要么改变,变成那种下得了狠手的女子,纯良这种东西你再也不能寻到。你忍心么?”

    李佑不是不知,只是:阿微可是他的女人,若是给了别人,岂不是叫他带了一顶绿帽子?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李佑那表情,岂会逃过明宗的视线之外?见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懒得多说,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待得李佑离开之后,明宗这才站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的喜色溢于言表:“高德忠,摆架,朕要去看看小九!”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