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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似乎难以置信一般，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少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瞳眸中残留着的仇恨的火星化成血水,从白皙的脸庞边沿淌下,濡湿了利落的短发。
被那血水刺痛了眼睛,哈利顾不得心底冒出来的那种突如其来脱力感,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想要坐起来的少女按回床上。
青年此刻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冷静机敏,从旁边的石台上摸索出几瓶准备好的营养剂，拔开魔药瓶子时的手指都在颤抖,衣袖被抖出来的药水给湿透，动作冒冒失失地就把手里的东西灌到阮眠眠的嘴巴里。
“不要动、不要动！先、先喝这个……对，慢慢喝,不要急……”
“唔——咳咳咳咳——呕——”
成人版的哈利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粗鲁，被灌了个呛的阮眠眠一瞬间脑袋中产生了“这熊孩子为了报复该不会打算就这样把她给灌死吧”的念头。少女已经无力吐槽，多余的药水从她的嘴角里溢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被噎出了眼泪的黑眸森然一片，血水被泪水冲淡得只剩淡淡的绯色。
见状，哈利连忙又慌慌张张地把动作放轻，青年简直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好使了，翠色的眼眸了盈满了惊慌和愧疚，眉头皱成一团，样子纠结得就像眼前并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归来的时刻，而是伏地魔重生了似的。
“咳咳——干嘛……把脸扭得……那么难看。”艰难地将恢复体力的魔药勉强塞进喉咙，阮眠眠喘着粗气无力地抗议。
“……艾米？”迟疑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脸的哈利，发出来的却是疑问句。
“对，是我。” 阮眠眠的语气仿佛纵容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但表情始终还夹杂着之前在战争中失败残留下的阴影。
特别是哈利那与詹姆极其相似的轮廓，一下子将阮眠眠失去意识前的景象唤回。
——战争，结束了。
——她输了个彻底。
“艾米！！！”哈利惊叫一声。
少女只感觉到喉咙一阵腥甜，那是心头熊熊燃烧的无法宣泄的怒火积聚压迫、然后酝酿而成的。耳边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的，恍惚间，阮眠眠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她想要回到现实世界，随便在和平的校园找个角落舔舔伤口，就那样把自己缩作一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什么人都不见。
她厌恶现在的自己，现在这个看见了哈利的瞬间，却只能流露出像是懊悔、疲倦和痛恨这种一点都不温柔的情绪的、自己。
……
哈利替少女盖好被子，就这样穿着袖口湿掉的巫师袍，用那种一点也不像个“魔法界的英雄”、“最想要交往的男巫no.1”的那种呆呆的表情，靠着实验室的墙边，然后放任自己滑落在地。
——成功了。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个念头。
五年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救世主却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说实话，刚开始进行这个实验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成功的可能。融合了魔法、炼金术甚至麻瓜科技的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他的老师尼可.勒梅当初在听见了他的设想的时候，都觉得他简直是疯掉了。
他的确疯掉了，在那个如同他的半身一样的少女的灵魂离开他的那一刻起。
那种感觉，跟当年达力把他的生日礼物抢走的时候不一样，如果要比喻，就像是谁用刀硬生生地把他的心脏扯走了一半。哈利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即使那样少了，上帝或者梅林还是觉得他拥有太多，毫不怜悯地从他手里将艾米夺走的时候，哈利甚至连哀求和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自从得知了魂器的存在，知道了伏地魔永生的秘密后，哈利的心中就燃起了一线希望。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所以也不需要在意邪恶与否。
安静的实验室里，突然响起石门滑开的笨重的声音。
一条古怪的影子飞快地窜进室内，直直往安睡的少女的方向飞奔！
在影子——像熊一样巨大的黑狗——在自己身边经过时，哈利面无表情地一把扯住它的尾巴。大狗收势不及，“噗通一声”、像条抹布似的四肢大张地拍在了地上。
大黑狗恶狠狠地回头，接触到哈利冷冰冰的绿眼睛时，瞬间将表情恢复成正常的状态，默默地抽回自己的尾巴，一声不哼地抖了抖耳朵爬了起来。
“……”哈利深吸一口气，放弃询问对方究竟是怎么在防御措施一点不比霍格沃兹差的德姆斯特朗来去自如的——关于这个问题他每次都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于是青年只是扶了扶眼镜，从地上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皱掉的衣摆，望向大狗的眼神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滚。”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黑狗活动了几下，居然化作了人形——小天狼星同样整理了一下自己颇为精致的衣冠，一如既往俊美的过分的脸庞此刻露出一丝当仁不让的强硬，“哈利，即使是你，也没有权利……”
“不，我有。”青年巫师打断对方的话，两三步走到了沉睡着的少女的床前，正好隔开了小天狼星看向少女的视线。
听到教子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曾经被布莱克家族驱逐的继承人眼里闪过无奈，最后所有的情绪沉入眼底。战争给这个男人带来了钢铁般难以撼动的意志，而多年的筹划斡旋也洗掉了他属于格兰芬多的那一分鲁莽天真，以至于他现在显露出来的，竟然是布莱克家族代代相传的，属于斯莱特林的阴郁的性情：“这并不是你能决定的，哈利。”
“这个躯体，”哈利指了指少女那带着热度的柔软的肢体，“是我走遍了全英国所有麻瓜研究所，利用她当初留在战争遗迹上的血迹，融合麻瓜的克隆技术和巫师炼金术，失败了三百二十五次，才培养成功的。”
说着，他轻轻碰了碰艾米的脸蛋，指尖传来的热度让他微微发愣：“而这个灵魂，曾经和我相处了四年，靠着还魂石的召唤重新归来……还魂石的研究花了四年，灵魂的研究花了两年，而作为引子的，是我从高锥克山的废墟里挖出来的这条项链，这一项花了半年……”
“这些都不重要。”哈利微微一笑，望向教父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面对长辈的孩子，“总而言之，她是完全属于我的。”
——我大巴掌扇你哦，死小孩。
小天狼星压抑着身体里蠢蠢欲动的黑化因子，面对曾经的好友幸存的血脉，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波特家绝了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从他开始对研究灵魂产生兴趣，到接触到关于魂器的知识的那段时间，哈利的行动状态，和任何一个所谓的“堕落的巫师”没有区别。从他碰触黑魔法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抛弃了那个时候，要不是赫敏将他从有求必应室带了出去，并且将告诉他关于麻瓜的克隆技术、尼可.勒梅的炼金术、以及其他不必通过谋害他人来交换效果的研究成果，再加上邓布利多的推荐和德姆斯特朗的接纳，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
——不过现在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凡是触及灵魂层面的研究，基本上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此，这类研究成果和魔法，例如黑魔王用于制造魂器分裂灵魂的魔法，都属于黑魔法层面。巫师一旦涉足这个层面上的问题，怎么可能洁身自好。
另一方面，麻瓜的克隆技术也涉及伦理问题。当初小天狼星可是亲眼目睹过，哈利把无法承受附着灵魂魔法的艾米的“躯体”拿去销毁时的情景——那简直，和亲手将心爱的人杀死一次又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艾米在过去已经死了，小天狼星，到回忆里去找她吧，怀念她，铭记她，然后忘掉她。”哈利眼神冷漠，“现在这个，是我的。”
“啪”。
小天狼星果断地一个拳头挥出去，把哈利的眼镜都打飞到了一边。
男人深呼吸了好几下，拼命念叨长眠在地下的老友的名字，终于控制住上牙咬的本能。
“这个躯壳对她的灵魂的附着性很差，说不定，艾米只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几天。”小天狼星的语气带上隐忍的愤怒，“这期间，你难道不打算让她见其他人吗？！”
——其他人也许可以，但你真的不行，小天狼星，不管艾米是哪个时代、哪个世界的人，我都不会让出去的。
——当我不知道你当初曾经求婚失败咩！
哈利维持着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模样，内心狂殴某黑狗。
“你一点都不像詹姆。”
哈利歪着头，嘴角淤青渗出鲜血，却竟然勾唇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爸爸他从艾米那里学会了刀技，但是我学会的却是枪呢，刀什么的，虽然也有练过，但怎样都不顺手……”
“我确实和爸爸不像，和你，和妈妈，都不一样。”哈利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弯腰把眼镜捡起来，重新架到了鼻梁上，“你还记得吗？小天狼星。你答应帮我对付伏地魔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像救世主，你会帮我，你会让我像个孩子一样成长，然后成为一个出色的巫师。”
“但你说，你是哈利.波特，你不可以那么任性。”
“所以，现在，最后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
实验室里静默一片。
室外，德姆斯特朗响起代表上课的钟声。
作者有话要说：明信片已经寄出去了╮(╯▽╰)╭
今晚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