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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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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我的身体,从那些线路里抽出来。”

    阮眠眠的表情太过认真了,这让莉珐想要安慰自己说她只是开玩笑都做不到。风精灵少女颤抖着下唇,勉强弯起来的笑容几乎扭曲:“你会死的……这样你会死的!”

    “那就死掉好了。”

    红甲的战士话语里的内容像个任性的小孩,眼神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的语气乃至表情,都是理智而毫无破绽的。莉珐宁可用“阿阮现在受伤了精神状态不好”这样的理由来欺骗自己,也不想完全接受对方的决意——这种残忍的请求,跟让莉珐亲手杀死她自己有什么区别?

    莉珐愣怔着,眼眸失去神采,如同一具正在腐朽的空壳,风精灵少女无法再作出任何反应了,她感觉到了强烈的被背叛的疼痛感。这痛楚仿佛是一瓶硫酸凭空砸在她胸口上,把她仅剩的灵魂都吞噬了。伫立在那里的金发的游戏角色看起来已经与一个只有简单智能的npc无异了,她的心被粗暴地撕成了碎片。

    首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桐人。少年愤怒地冲到阮眠眠面前,一把拍开了她放在莉珐头上的手,猛地抓起红甲战士的衣领,揪着布料的双手手背爆出青筋,紧咬的后牙槽憋着一股狠劲,手臂用力,影精灵几乎将阿阮整个提了起来!

    “你给我把话收回去!”

    黑色的剑士对待同伴总是温和中带点男孩子特有的、无伤大雅的小戏谑。但此时的桐人完全没有了他平时略带包容的随意态度,和崩溃前的莉珐有些相似的、闪耀着光芒的黑色眼睛里,少年酝酿的怒气喷薄而出。

    桐人手下用力,阮眠眠被揪起的衣领已经勒到了她的脖子,但这威胁的姿态似乎并不怎么见效。异世界的来客沉着地睨着他,眼里不见情绪。

    “你知道直叶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登陆游戏的吗?!你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你自己的处境……只是这样你就要放弃了吗?!不准那么轻易就说出那种放弃生命的话!你这个混蛋!!”

    桐人埋着头一股脑地咆哮着,声调从高到低,最后的尾音几乎消失。立刻,桐人感觉到一只手掌从他的肩膀、顺着他的下巴、脸颊,一路摸上了他的头顶。少年抬头一看,眼里的怒色还没有褪去,夹杂着新增的惊诧,那神情就像看到了坏人脸上开了花似的。

    阮眠眠的眼睛现在无法看见,只能摸索着,同样摸了摸桐人的头顶。这安抚孩子一般的举动由她做来自然又静谧,气氛一时间变得安详下来。激烈的火药味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过长的无意义的沉默。

    桐人望着阿阮紧闭的、受创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神情猛地一震,恰好,阮眠眠也在此时开口了。

    “我在做一个试验。”

    莉珐失去焦距的眼眸胡乱地抬了抬,对准阮眠眠的方向,但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似的,只呆呆地抬头。

    “我不可以被困在这里,不是说有2%的概率没有问题的吗?那就试一试吧,看看那2%的奇迹是不是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样简直就是……”找死……桐人本来想要反驳,但想起她对待真正的死亡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后,这话又说不出口了。

    实际上,阮眠眠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她的虚拟角色还携带着那根重要的项链,想来如果自己撞不上那2%的小概率事件,那么还有很大几率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这才是她“找死”的目的。

    如果失败的话,那么失去了视觉、并且只能活在虚拟世界的自己,的确是死掉比较好——阮眠眠冷酷无情地规划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丝毫没有觉得这里存在着什么需要抉择的选项。

    对于她来说,这是唯一的路。

    “莉珐不愿意帮忙的话,随便谁都好,拜托警方也可以,到时候就说是我自己的意思就好了。”

    “不用了。我来。”

    阮眠眠的冷静此时好像突然传染了莉珐一般,桐人茫然地转过头去,接触到风精灵少女的表情的瞬间,猛地甩开了阿阮的领子,转而两三步奔到自己妹妹的身旁。但是,在他的手接触到那个金发的虚拟角色之前,搁下了话莉珐已经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她登出了。

    莉珐——桐谷直叶——他的妹妹,要去亲手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直叶会杀死阿阮,如她本人所愿。

    这个结果一旦作为“可能的未来”出现在桐人的猜测里,立刻就能够把少年的情绪引向负的方向。

    桐谷和人立刻也登出了游戏。在这个虚拟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闭着眼任由血水结痂的红甲的刀客,静静地站在那些横躺着的虚拟角色中央,感受着黑暗带来的、无止尽的空白和孤寂。

    小结衣默默地飞到了阮眠眠的肩膀上坐下,小脸蛋轻轻挨到了少女的下巴上,温柔的语气里略带悲伤:“……别哭。”

    眼角干燥得只能感受到粘腻的血痂的触感,阮眠眠用指腹蹭了蹭结衣的脸,笑道:“没事。”

    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有谁在倾听,这位总是遭受着命运之神的作弄的少女放松地盘腿坐在了地上:“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alo里是静谧的等待,但现实世界中,有人却陷入了极限的焦躁里。摘下连接头盔的桐谷和人翻身下床,冲出房间,结果只见直叶的房间门敞开着,人已经不见了。少年急得连家居服都没有换,随便穿了双鞋就骑车冲上了马路,大风把他的头发、衣衫都吹得凌乱不堪,正如他此刻同样乱七八糟的心情。而他正在寻找的对象——桐谷直叶,却并不像哥哥一样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相反,已经登上了正确的列车、正沿线往目的地前进的直叶,此时默默地站在满载的列车门边,侧着头望着车外飞逝的风景,眼里一片如霜的沉静。

    ——快一点、快一点!!

    和人使尽浑身的力气,用踩碎仇人的胸骨般的力气拼命地蹬踏自行车的脚踏。

    ——结束吧。

    直叶不知不觉把腰背和腿的线条绷得笔直,少女此时才理解,她所憧憬的那个人为什么总是维持着那种紧绷、挺拔乃至于刚烈得几乎折断的站姿——因为一旦放松脊柱的力度,哪怕有一片骨头变得软弱,那么好不容易摈弃一切杂念凝聚起来的刚强的信念,就会以此为起点,瞬间坍塌倾覆。

    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阿阮的顽固,只是每一次内心的博弈中,她都让强硬地将恐惧压缩而已。

    列车到站,黑色短发的少女随着人流离开车站,走上街道的背影被强烈的阳光反衬得愈加黑暗。

    ——快点、快点啊!!给我再快一点!!!!

    和人的自行车从斜坡飞快地滑下,一个危险的甩尾转弯飙到了人行道上。差点被撞翻的路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少年的不安感已经膨胀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没错,应该我自己亲自来的。

    早在发现了阿阮的身体后,alo服务器的地下安置区就长期有警方和国家研究所的人员来往。桐谷兄妹作为事件的重要相关对象,被允许作为探视者在这里自由进出。直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安置区中央,仰头,巨大的圆柱状容器中央,被电路和管道缠绕的少女沉睡在那个精灵的国度里,表情平静,仿佛仅仅只是小憩一会,随时都有可能会醒来似的。

    这样的阿阮被别的什么人硬生生从容器里扯出残破不堪的身体——这种事情,只要想象一下,直叶就觉得无法忍受。

    所以,她走上前去,艰难地踮高脚跟,凑到那个被线路囚禁的少女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的时候,表情是流着泪笑着的。

    “直叶!!!!!!!!!!!!!!!!!!!”

    桐谷和人气喘吁吁地跌入实验室的时候,最后残留在他视网膜中的画面,是黑发的少女双手扯断连接在圆柱中央的人类身体的线路后、满面泪痕地、露出如同精灵般美丽笑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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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黑暗、黑暗、黑暗、黑暗。

    无论向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黑暗。

    阮眠眠从冰冷的瓷砖地上坐起来,惘然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她不清楚自己的眼睛究竟是睁开还是闭起的,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了——即使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让人惶恐和窒息。少女动了一下,感觉到了熟悉的大背包的触感在她的肩背上摩挲,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领口和衣尾,确认了这不是alo里那些经过特殊设计的精灵的衣物装备,而是她熟悉的、g市一中的青绿色运动型校服。

    ——回来……了?

    回到现实世界的喜悦被失去视觉的现实割裂。阮眠眠摸着身旁的墙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在听到耳侧突然传来的声音的时候,差点失手就把枪从怀里抽了出来。

    “阮眠眠同学,你没有事吧?”奥数比赛的带队老师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个比赛完后不见了好一阵子,现在从赛场里摸了出来却一副不对劲的模样的高一生,“是考完之后脱力了吗?啊,那边的男生,对,就是你,贺子麟,你和柳桃扶一下她……那边的同学,请问一下,你们实验中学的医务室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束sao了。

    下个世界如无意外应该是家教。这次在现实里可能会逗留得长一点。眠眠仔的眼睛梗看来要被某琅翻弄很久啊xd

    最近都没有怎么回大家的留言,某琅接下来找个比较空闲的时间段一定会回的~!

    最后,之前一直忘记了,谢谢扔雷的孩纸~!mua~一个——“德福神马的最讨厌了扔了一颗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