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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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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眠眠安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泛着暗蓝,像坠入夜色的墨玉。

    结衣惊讶地飞到少女的肩膀上站好,小手摸着她的脸,疑惑地问:“阿阮你不是npc吗?难道你和妈妈一样,被困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连自己的身体都找不到了。”

    阮眠眠揪着小精灵的翅膀把小小只的智能ai拎了起来,结衣细细小小的四肢在空气中晃呀晃,满脸的问号地扭头望她。少女将不相干的可爱的小结衣塞到沉睡着的桐人的角色的口袋里,一只手指把她还想要往外伸的头压了进去,然后才斜瞪了黑袍男人一眼:“不要扯开话题,你先说说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主人……开玩笑的,请把刀子移开一点好吗……”男人理了理黑色巫师袍领口处被阮眠眠的长刃挑得略微有些凌乱的线条。跟一开始在霍格沃兹的时候不同,这个人周身的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死气沉沉,就像被吹了口人气活了过来似的。此刻,他居然正正经经地自我介绍:“我叫何凌,是个伟大的巫师……咳……为什么又打我。”

    男人捂着腹部,明明眼尾已经被气得高高吊了起来,那张略显阴郁的脸庞泛着红,但就是说话慢条斯理的,放弃反抗的样子。他的神情让阮眠眠总觉得有些眼熟,少女一时也联想不到什么,收起拳头,眼神漂移若无其事:“不要说多余的废话,你也是穿越者?还是执行员?”

    “穿越者……吧?”何凌表情重新平复下来,又再变得无精打采的样子。阮眠眠回味了一下刚才击中对方的触感,终于发现她从刚才开始一直感觉到不对劲的问题所在——她居然击中了他?

    ——这家伙不是能瞬移吗?

    当初在霍格沃兹城堡,阮眠眠对这个突然在人家背后出现的男人采取的办法是一刀子劈过去,但由于对方掌握着神秘的瞬间移动的技能,所以不管多么想把这个乱忽悠的家伙斩于刀下,阮眠眠愣是没有找到机会。

    但从刚才突然出现开始,她已经连续击中这个何凌两次了?!

    ——他说自己是伟大的巫师……又是城堡的主人什么的,难不成他的瞬移技能只能在霍格沃兹使用?

    ——实验一下。

    想到就做。被何凌密切关注着的阮眠眠的右手果然动了起来,少女一个拔刀斩,刀光的扫过的范围内只剩下目标的残影。黑袍男人卷曲的发尾掠过空气,整个身体消融了,然后又出现在离长刀的攻击范围有点距离的墙边。

    “真的下死手啊。”男人面容一向挂着忧郁的神态,但不知道为什么,阮眠眠感觉到他现在的忧郁是确确实实的。

    “你可以瞬移……为什么不避开刚才那两拳?”实验完毕,少女毫无愧疚感地继续追问。

    “……不是致命的,没有必要避开啊。”何凌表情比阮眠眠更加茫然,好像无法理解对方那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古怪的男人。

    “那我们现在来谈谈我的‘身体’的事情。”阮眠眠收刀坐回床边,表情平淡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微妙,偷偷把头从爸爸的口袋里伸出来的结衣偷窥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出什么。小精灵索性静观其变,一边利用自己智能ai的优势,在网络上飞快地搜索着“一男一女在安静的房间里相视无语”代表着什么,一边靠着自己那开始接近人类的感性思维来分析现场的形势。

    但是……搜索出来的结果让纯洁的小结衣差点世界观崩溃了。

    何凌似乎也被阮眠眠的厚面皮所震惊。对方自说自话毫不客气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霎然成了个向将军汇报前方敌情的斥候似的。男人静默了一下,然后使出了他之所以会在阮眠眠那里拉了仇恨的招数——耍赖:“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不等少女回答,男人又像来时一样消失无踪。

    同一刻,金色长发的风精灵莉珐睁开了眼睛——桐谷直叶登陆了游戏,视野里首先映入的,是红甲战士背对着她端坐在床边、腰线挺得笔直、几乎要崩断一般的背影。

    “醒了?”

    阮眠眠的问候跟一般的游戏玩家和登陆的朋友打招呼不一样。如果是普通玩家的话,一定不会像她那样,用那种好像对方的角色刚才真的在沉睡一样的问候语来作为见面的开场白。因为他们深深地了解对方只是“下线”了,就正如他们自己的个人经历建立起的、对alo这个妖精国度的世界观一样——这里只是虚拟世界,不是什么值得用现实的标准来衡量的地方,打招呼用的是游戏术语,日常相处也不用顾忌礼节。

    但是,就是这样的小细节,让一向坚强的莉珐,眼泪差点就要脱框而出。

    ——这里,对于无法登出游戏的阿阮来说,也许就是唯一的、真实的世界。

    莉珐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战士那张丝毫没有女孩子柔弱温婉的特征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她刚刚在现实中见过,对方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她那样的坚强、明丽、锋芒毕露,像一柄斜插在战场烽烟里、代表着最高的荣誉的银剑……她不是无坚不摧的,莉珐承认自己见识过她软弱的一面,但那人在黑暗里压抑的麻木与苦痛,除了让她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无可挑剔的战士之外,难道还会成为她的弱点吗?!不,不会的,即使在现实里,她那个缠绕在电路和管道线路中央的身体,也仿佛是从别人的罪与恶中诞生的、纯洁的野兽……

    在alo服务器的安置区找到了貌似失去了意识、身体以那种姿态和alo服务器紧紧连在一起的阮眠眠后,桐谷兄妹立刻拜托警方做了调查。负责这个案子的警部从在场的研究人员中获得了一些初步的资讯,后来又从已经被逮捕的主谋须乡伸之口中补完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原来,须乡从之前的sao事件中就看出了用全息虚拟网游来研究控制人类脑部的前景,他拦截了上百个sao中本应该被释放的玩家的意识,让他们滞留在游戏中,然后用于人体实验。单单这个罪名,须乡大概就一辈子没有办法从监狱里出来了。但桐谷兄妹从警察口中得知的、最让他们震惊的信息还不是这个,而是须乡准备了多年、在一年前终于实施的“亚当计划”。

    人类脑部有着并未被人类本身开发的巨大潜力,据说,即使是历史上最聪明的人类,譬如爱因斯坦,对自己的脑部的利用率也不超过20%。完全开发的人类大脑的运算速度、情报处理能力、储存能力等都将会比世界上现有的任何一台超级电脑厉害。最重要的是,人类大脑存在着机器无法产生的“感性思维”,这种“感性思维”能够让人类除了理性判断之外,在感情、伦理问题上也能有所反应。

    “亚当计划”就是在这个认知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是须乡和他的亲信研究团队在一年期启动alo的运营时已经构想完毕的计划,“亚当计划”的核心是将现实中一个开发率达100%的人类大脑“工具化”,让这个大脑衍生的“存在”存活于虚拟世界并受到完全控制,这样,这台“超级电脑”就能为他们所用,甚至可以凭着出色的能力发展成为自主操控大型虚拟世界的“核心”。到那时,“亚当计划”下的大脑所控制的虚拟世界信息量和内容量将超越现有的所有虚拟世界的总和,他们等于在网络上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可以容纳全世界人类的、永不出错的“伊甸园”。

    阮眠眠是一年前昏迷在街头,后来辗转送到须乡手上的。在科技已经极度发达的2024年的日本,没有户口的流浪者几乎绝迹,女孩是个黑户这一点让须乡十分满意,当即被当做主要实验体启动了“亚当计划”。经过一年的培养,好不容易让脑部开发突破20%,并且成功把她的意识在alo中实体化了。结果桐人那个本身就带有bug的角色的出现扰乱了实验关键节点的数据流,让“阮眠眠”的意识在虚拟世界中创建时出了差错。研究团队丢失了她在虚拟世界的坐标,甚至重要的控制权也被移交到了桐人手上……这才出现了桐人以“召唤兽”的身份召唤出了阮眠眠的事故。

    虽然现在他们发现了阿阮的身体,但解救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原因是,阿阮的身体经过一年的改造,和那些线路、管道几乎长在了一起,而她的意识早就被高度分离固定在虚拟网络中,虽然和身体还有联系,但重新回到身体上而不造成精神损伤的可能性只有2%……

    莉珐眼角渗出一滴泪,融入发间,又涩又凉的。对阿阮的处境的感同身受,曾经对哥哥、而现在则是对眼前的红甲战士的不正当的感情,让风精灵少女此刻有些痛恨这个游戏为什么要那么逼真,就连悲伤都无法掩饰。她拼了命地憋着泪,一手捂嘴,狠狠地转过头去,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阻止自己的失态,但最后,压抑的悲凉将她整个人溺毙了,她无法遏制内心汹涌的情绪,无法遏制肩膀的颤抖,也无法遏制苦涩的液体刺痛眼球滑到掌心,把她的指尖都灼疼了。

    阮眠眠有些愣怔地望着半坐在床上,在她眼前背对着她默默颤抖的少女,不解地纠结着。内心的正直驱使着这位异世界的来客无法做出“在相熟的女孩子哭的时候走开”这种冷血的事,于是阮眠眠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无法挽回、导致接下来整个故事的发展都脱轨了的、动作。

    她伸手揽住了莉珐的后脑,将少女的脸埋入了自己的胸口,任由对方的泪水把衣襟浸湿。

    莉珐瞪大了盈着泪的眼眸。

    阮眠眠的声音迟钝的、试探性的,很明显在安慰人方面是个新手:“你哭吧。”

    这是两天前,莉珐安慰在狭窄的空间里斩杀了来袭的执行员后、重新感受到杀人的恐惧的阮眠眠的话。

    现在,立场逆转,这简单的几个字,瞬间刺中了莉珐内心深处那最后悬着的细丝。丝线崩断,金发的风精灵少女听到自己灵魂发出了一声喟叹。

    一只黑色的怪物从莉珐内心释放了出来。

    那是属于恶魔的喟叹。

    莉珐双手绕过阿阮的腰腹,就像两天前的夜晚一般,紧紧地揽住她的脊背,喉咙里压抑的啜泣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填满了整个房间。正微微仰头直视着天花板的阮眠眠没有看见,深埋在她怀中的少女的眼瞳里,有什么锁链一样的东西,随着眼泪一起,瞬间碎裂崩坏。

    作者有话要说:莉珐黑化了……

    这个故事应该叫做《被黑化的动漫角色》……真是一个世界一黑化,一步黑步步黑……阮眠眠你是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