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忽忽未稳

深水木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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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女子群起调戏元宝,把傅庚羞得避无可避。突然人堆后面有个少年声音道:“都散开,把路都堵上,还让不让大爷走道了。”他们身处二楼的游廊上,但也不至于堵塞了整条道路。听到这样蛮横的话,就晓得这少年根本是个刺头。但来的都是客,姑娘们不好和他计较。龟公上前打圆场,满脸堆笑,弯腰弓背地为来人清道。人都四下走开,傅庚看清楚来人,却是个神气活现的少年人。看年岁似乎和自己差不过,看身量却是比自己高了一头有余。面容虽俊朗,却凭空有种煞气。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威武的汉子,一看就不是好来头。

    傅庚在外见过的此类人不少,晓得这种大爷不是官面上的大老爷,就是道上的豪强,总之远远避开方为上策。谁知那少年轰散了众人,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径直走到傅庚身边。一把把人拎起来道:“我且问你,这屋里面可是你家大少。”傅庚摇摇头,少年不耐烦道:“你不是傅家的小厮吗。”傅庚又点点头。少年恼了,怒道:“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个哑巴。”傅庚总算反应过来,口中忙道:“我……我是跟着我家二爷来的,您又是哪位。”少年放开傅庚,自言自语道:“没找到小的,找老的也成。”转过脸,拍了拍傅庚的肩膀道:“这不就得了,去把门给我拍开。跟你家二爷说,我要见他。”

    傅庚不晓得这位小爷是敌是友。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请二爷出来,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原来傅惠义负气之下招了姑娘进门,也不怎地,姑娘们依旧一水的青春妩媚动人。他坐在那一盏茶水下肚。却渐渐对眼前的美景失了兴致。想起离家前和孟氏的争吵,便想到昏迷不醒的长子。儿子性命垂危,自己却跑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也委实没个为人父为人夫的样子。二爷心中一时兴味索然,叫了姑娘过来,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让她们一个弹琵琶,一个唱小曲,一个给他斟酒倒茶。二爷坐在那,无心享乐。曼妙声乐没有一句入耳入心。反倒是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惹得他竖起耳朵。关注倾听。听到元宝的窘迫,二爷不禁笑了。自家几个儿子,除了小七年岁小。其他三个大约也经历过这般的窘境吧。

    傅惠义想了许多,决定吃完这壶茶水,就带着傅庚回去庄子。家里现在离不得他,孟氏的要求固然无礼,却也情有可原。小五与她只是庶子,大少却是她的亲儿。又是一直养在身边的,情分甚至超过自小送到庙里的二子。如今佳亭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难过,有恨意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自己又能好受到哪里去,难道大少不是他二爷的亲儿子。孟氏一心要找小五的晦气。此事却并非一定便是斌亭做的。夫人可能恨错了人。但不是小五,便是阮姨娘,这个也是二爷心中一直爱着的女人。可怜她痛失爱子后,人便有些疯癫。即便确定这事是她做下的,又能怎么办呢。反倒是二爷,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如何做这种觉着,割舍哪个心里都难受的厉害。

    二爷到底是二爷,也是一番人情世故里历练过来的。心里为孟氏的不合作想了个理由,也是为自己找了个和老妻和睦的台阶。想到犹自昏迷的大儿,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老泪。准备起身招呼傅庚,和店家结了银子,跟自己回庄子上去。

    便在这时,外面动静又变了,听到有人先要见大少,见不到又要见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傅二爷便起身打开了房门,顿时门里门外的情形一目了然。少年领着两个汉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又叫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速速离开。这几人来势汹汹,姑娘们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不用那少年说第二遍,全都抱着乐器急匆匆走了。傅惠义瞧着这阵势,也叫傅庚出屋在门外站着。却是为了以防万一,复兴帝收拢了一堆打家劫舍的泼皮无赖手下,时局面上平静,私底下的小打小闹还是有些。不然怎么会冒出来个神秘人,高价收了二爷手里囤积的那么些粮食。又不是灾荒年景,也不是囤积居奇,又不是官仓出面募集。这些人这样紧缺粮食,那只有一个可能,是要无事生非的,闹出点大动静。

    二爷接过钱时心惊肉跳,之后好久心里才太平下来。如今见这少年和两个彪悍随从模样,不禁心里打鼓,莫非这几人与那事有关。

    二爷脸上挂了笑容,先向这三人中的少年行礼道:“这位公子,在下姓傅,在家行二,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二爷心里明白,在外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该摆谱时就要摆谱,该放低身段时就要放低身段。那少年受了二爷一礼,受之泰然,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前些时日,阁下才和我家做了笔大买卖,家父对二爷的爽利劲赞颂有加。我与大少也有一笔买卖要做,定下今日在城中相见。等到现在也没见人,正好巧遇二爷。这事不和大少说,和二爷讨论一番也是使得。”

    傅惠义面上差点维持不住笑容,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傅家如今不幸走了下坡路,又连遭几番劫数,已经是够倒霉的了。哪里还敢和这样的亡命徒打交道,上次买卖粮食那也是不得已。不过是看在三少媳妇的一个朋友,徐老二牵线搭桥的份上,他又正好找不到更合适的下家,才答应了那场买卖。如今这家老的找过,小的也找上门来,还背着他找了大少联系。傅二爷心中隐隐不快,却又不敢对着面前几人发作。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那少年道:“小儿昨个在家里出了点意外。头疼脑热神志不清,起不了床。不知公子找他,有何贵干。”

    少年显然不大相信二爷的话,但只要这事傅家有人担着就成。少年一摆手。跟着他的两个力士,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守住门户。他自己先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又叫傅惠义和他对面坐了。傅二爷心中惊疑不定,奈何主动权在堆放在对方手上,只得老实坐下。少年开口,这会说出的话,让二爷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位便是天家宗室里,排行第八的八皇孙商贡。也是到了这会,傅惠义才晓得前番来向他采买粮草的。正是先帝爷的三皇子商修齐。

    当然皇子皇孙一股脑往他家庄子上跑。不是因为他家风水好。祖上坟头冒青烟。而是因为之前有迹象显示安平帝的三子,即四皇孙商诰曾经来过此处。商修齐作为叔叔,又是最爱这个侄儿。儿子和侄子一道出门历险。结果儿子回来了,侄子不知去向。商修齐这样的暴躁脾气,怎么能着急上火。又闻听,对商诰紧咬不放的七皇孙商命,近日专在此处州府打转。心知侄儿必定就在左近,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在家坐等消息。把藩属的事物托付给另个侄儿商训和长子商谟,自己胡乱带了些人马,便潜行出来找商诰。

    结果处处落后一步,等他找到傅家庄。商诰早和宗沐霖,带着香炉和春妮走了。不过也不算劳而无功,商修齐打探傅家时,额外得到个好消息。傅家不做盐务生意后,转行做了粮食买卖,家里囤积了好些粮草,都在傅家庄上。傅家老爷又有个武状元的儿子,把那个庄子治理的水桶一般,乱兵每逢过境都要侵扰大户。附近四里八乡,唯独傅家庄完好如初。商修齐大喜,他那里如今正缺粮食。本来先帝分与他的那块属地,也是个风雨保收的好地方。可是因为连番的被复兴帝的兵马围攻,商修齐这个王爷又忙着穷兵黩武,不免懈怠稼轩之事。现下不光他的军中缺粮,属地的百姓也缺粮。

    当即商修齐乔装改扮,找人牵线搭桥找到了二爷。不光买光了傅家庄的存粮,还与傅惠义签订了个长期的供粮协议。至于运送,一般情况下交给傅家也不是不可以。可商修齐这个客人比较特殊,他是和当今圣上明火执仗干仗的人,一般人还真不敢和他做买卖。果真让傅家把粮食遇到他的地头上,可就什么都露馅了。再一个也是防备傅家的意思,傅家虽说莫名受了太子的牵连倒了霉,但直到现在他家也还有一个官儿在任上。又跟据马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所以商修齐定下的方案是,让傅家把粮食运到指定地点,然后便由第三方接手。便是徐耳朵联络的一班武林同道,由他们转运到商修齐的藩属地上。

    说起徐耳朵怎么会做起这个营生,也还和宋蝈蝈当初让他组织人手救傅家有关。那些人事成之后,从徐耳朵手里领了剩下的银子。很多人都表示对这种营生感兴趣,让他日后若是有类似的活计,千万联系他们。一方面是这种事来钱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适逢乱世,正经营生难以维持。比如挑豆腐挑子的小乙哥,不但钱财没赚到多少,若非徐耳朵兄弟义气,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两相比较,大伙不如放开一搏。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大不了便是个死字。若是侥幸存活,那日后的日子可就丰腴多了。因此徐耳朵也不在茶馆做事了,凭着自己消息灵通,四下里走动,专门联络此类事物。

    商修齐找到他,做成了粮食买卖,一事不烦二主,干脆把运送的生意也给了他。徐耳朵也是个好样的,猜出和他打交道这人的来历。出言试探确认后,也不如何惊慌,讨价还价一点不手软。商修齐见他明知自己是谁,还如此大方坦荡,不禁笑了。徐耳朵见这位王爷为人爽直,不像传闻中暴戾,也觉得有趣。两人一来二去,倒有些知己的味道。这却是时事造就的缘分,不然一个小跑堂难能和一位天家贵胄攀上交情。

    且说傅二爷见到商贡,商贡不知他父王的心意,在二爷面前泄了自家老底。傅惠义心中叫苦不迭,自己真是叫钱财眯了眼,怎么和天底下最危险的一家子,搅和在了一起。之前只是和京中的安平帝,前太子爷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利益关系,便被人围堵住了祖宅,险些全家烧死在里面。如今倒好,粮食也已经尽数出完,对方买粮的钱财也已经落入囊中。一切尘埃落定,坐实了和逆贼勾结的名声,便是跳进黄页洗不清。对方一再提及大少,傅二爷想到傅佳亭操持的工坊事宜,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和火器有关。

    下一刻,商贡的话便证实了他的想法。八皇孙得到了商诰传回来的讯息,晓得他和傅家庄的这笔交易。商贡也是晓得火器厉害的,当下有了堂哥的消息,又得了火器这样好的东西,兴高采烈。趁着他父王尚未转还,只禀明两位兄长,便自己带了些人马和银钱,跑来与大少联络具体事宜。截止昨日,他们才只见过一面。约好了今个在城中会面细谈,商贡在自己的下榻处,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是久等那人不至。心下烦躁,便走到了桃花巷,这里一条街都是桃红柳绿的景致。商贡年岁小,却是见多识广,当下进了最高大最繁盛的一座楼。

    听人议论傅家大少身边的小厮腼腆,商贡上前顺手解救了傅庚。还以为大少就在这处屋里,心里郁气,暗道好你个傅佳亭,明知我是哪一个,还敢如此慢待。仗着身高,揪起傅庚放出煞气恫吓了一阵。才闹清楚,原来今儿进城的不是儿子,而是老子。商贡性子像极了三皇子商修齐,也是个性急如火的,喜欢直来直去。当下也不和二爷绕弯子,三两句话,便直奔主题。直把对面坐着的傅惠义,听得惊出了一声冷汗。

    ps:

    乍暖还寒初春日,三日晴空半月云。夜半常听落檐雨,辰醒尤见昨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