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毒瘾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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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式英是个蛮牛,一个字就是“狠”。

    果然李慎还没走到点苍山脚边,就被一阵乱箭射回来,他带来的嫡系部队多数出身北地,不怎么会水。

    李慎刚出手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觉得面子上特别的过不去。所以死撑着不肯逃跑,一直等到被逼至河岸边,准备逃命的时候,不少船只又被暗中藏匿好的段军焚毁,结果一路恶战,淹死的比起战死的还要多。

    殷景仁在岸边看见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就知道李慎这回是输大发了。虽然和云初皆是一脸了然状,但他担心汉军这边损失太严重,所以派云初前去接应。

    李慎黑着一张脸,衣服都是湿透的,刀刃也被砍卷了,满身的细小口子。状态十分狼狈。

    “将军这是中了夷子的圈套?”云初不无同情道。

    李慎用糊上血的手抹了一把脸,咬牙道:“他妈的狗东西,奸诈狡猾!”

    云初想说兵不厌诈,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清点完了伤亡人数,云初是既想抽李慎一耳光,又想自抽。他是没想到李慎如此无用,逃命都不会,白白损失了这么些族人。可是李慎这趟的输局,又是自己先前预料道,甚至是期待已久的。

    可是他没料到伤亡这样惨,三万多的年轻人就这样客死他乡,尸骨不存。

    虽然理论上来说,安排李慎攻打点苍山,是顺着皇上旨意,但是面对染红了的江水和死尸阻塞的河道,云初心里仍然觉得有愧。

    李慎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他自小熟读兵法,好容易收到皇上的重用,打算在云南有一番作为,而后封功立爵,光耀门楣。没想到遇挫连连,先是被纪修在军中抢功,后来又被夷子打的一败涂地。

    他看着兵败如山倒,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但是真到段式英大军蝼蚁一样从点苍山倾泻而下,他才觉得一切的豪情壮志都是屁话——谁不怕死,谁不想活?

    晚上吃饭,大家都劳累坏了,大将小兵全是狼吞虎咽,唯有李慎一人孤独而坐,看着初夏葱郁的点苍山发愣。

    金惟玉一手一个馒头,在旁插道:“李将军也挺可怜,你看,他都吓傻了。”

    云初丢下手中茶碗,忍不住上前拍拍李慎道:“兄弟,纪某自此与你戮力同心,便不信收不回云南失地。”

    李慎抬起一对眼皮,反握住云初的手,一时不该说些什么,只颤抖着点头。

    云初早已拟好了攻打点苍山计谋的腹稿,刚吃完饭,就听说殷景仁也按耐不住,从赤水河提前赶来。

    两人见了面,先是就将来一周的作战计划做了部署,再者由下级向上级汇报战况。

    殷景仁越听眉头越紧,看了云初一眼,顺手将纸镇砸过去:“你看我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云初避开,低头道:“那李慎这回也是被唬住了,知道打仗绝非纸上谈兵……我们也算得了教训,以后齐心协力,攻下大理指日可待嘛。”

    殷景仁面色稍缓,指云初道:“你叫李慎来。”

    云初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忽见帐外闯进一人。

    男人正是当日的影卫,向殷汇报谢三事态的。云初一见他便眼皮狂跳,心里风雨欲来般的惊动。

    殷景仁方才的一派镇定荡然无存,脸色煞白,好半晌才道:“你说。”

    那人跪地不起,许久抬头竟是满面泪水。

    云初这才想起,这些日子谢三生死未卜,殷景仁却为了战事不敢有半分懈怠。

    影卫哽咽道:“京城的传书说,谢公子临终前念着将军表字,到了傍晚忽然回光返照,坐起来要人寻找物件。暗中照料公子的人按着他的指示,最终寻了这一幅张画……”

    这时候不要说殷景仁,就是云初,都觉得“临终前”三字刺耳的紧。他接着又听见殷景仁哑着嗓子道:“什么时候没的?”

    “昨个夜里。将军。”

    云初这才明白透了,谢三是死了。而殷景仁,为了谢三赔掉前程的殷景仁,是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人一死,一切付诸东流,什么都没有了。

    看清影卫手中怀抱一团包裹,深知是遗物,殷景仁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云初便走上去,接过那包裹,展开来看,正是一副字画。

    字画边沿磨损的厉害,估计有几年时日了。不过画中美景,浓墨淡彩,倒是依旧漂亮,右上一行诗词,也写得情深意重,颇有风骨。

    云初对着字画发呆,觉得似曾相识。

    莫不是当初,自己第一次进宫,谢三让他传情的那副字画?

    整整四年,终于折返来到那人手中。

    云初觉得自己很不懂得安慰人,捧着一卷字画,没心没肺的想,如今这谢三死了,他的字画也堪称传世绝笔,世面定能卖出天价来。

    正在此刻,殷景仁已从案几前走下,将字画从他手里大力夺来。

    云初刚要叫小心,就看见他瞪红着眼眶,扬手把字画当中撕裂,凌空一丢,转身便长笑着踏门而去。

    云初让金惟玉和几个伶俐的小兵跟着殷景仁,怕他出事。自己则是将那字画捡起,映着橙黄的油灯看。

    墨色鲜活,伊人不再。

    李慎本听说殷将军提前到达点苍山,因此几乎是热切的等待着他大驾光临。

    他虽然因为吃了败仗,觉得很丢人,但是这时候比起面子更重要的,是如何挽回不利局面。可是等了好几日,也不见殷将军气势如虹的讨伐自己。

    他是个优柔的脾气,等到实在按捺不住,终于在一个早上和云初搭上话。

    云初听了他的疑惑,鼻孔朝天的打着哈欠:“将军生病了,没这个闲心管你。嗯,在军医那儿歇着呢!”

    李慎奇道:“殷将军也是会生病的?”

    云初虽然最近和他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到了殷景仁的事情上,毕竟还是人心隔着肚皮,斟酌着有所隐瞒。

    打仗打的好好的,主帅忽然避不见人,恐怕诛九族都难责其咎。

    “嗯,是人都有死穴”云初敷衍道:“他向来生了病就躲起来,就是害怕破坏他在你们心目中的这种形象。”

    李慎原来还想主动去探望他,听这么一说,又觉得不该去,心里有点为难。

    云初也看出来了,最后果断的帮他做决定:“在下找人在他房外守着了,病情有了好转,或者他想见李大人,云初都会遣人去请。李大人近日……好生休息便是!”

    直至李慎走远,云初才扭头带人往一条小径走,边走边道:“将军怎么样了?”

    金惟玉摇摇头:“昨天是我轮守,将军要我们从勾栏院里找几个温顺漂亮的男的……他要男的干嘛?”

    “不是你的事别问,”云初顺手在他脑门上一拍,随后自言自语道:“谢三你死了还让我们不得安生……”

    “吱呀”一声推开那扇门,云初和金惟玉顿在门外,从门缝中看见昏暗中几个纠缠的人影。

    光线从门缝里直射进去,打在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脸上,他惊慌的遮掩了双眼。

    云初试探道:“将军?”

    并没有人回应。

    云初手上一顿,过了片刻,终于忍受不住,几步走到那些人堆面前,将一干闲杂人等悉数踢开,然后拎了其中一个男人出来。

    殷景仁原本是仰躺在地,一个少年下-身□的跨坐在他腰间耸动,被云初粗鲁的一扯,全都人仰马翻的摔在地上。

    云初看着他狼狈的摔倒,仍然是个面色潮红的,双眼紧闭的状态,一时间怒从中来,喘着气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殷景仁人虽不甚清醒,却靠着药性抱持着亢奋的爆发力,抡起手臂便将云初搡倒。

    云初复又爬起来,才看见殷景仁状态怪异,脸颊边嘴角上,都沾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他愣住,伸手抹着殷景仁嘴角的粉末,在舌尖一尝,立刻变了脸色。翻身压倒他在地道:“……这是乌香?你不要命了吗!”

    乌香是一种类似毒品的中药,给人幻觉,致人麻痹,还有刺激□的功效,不过常食成瘾,很是伤人,因此在军中是被强制监管的。

    殷景仁两眼迷蒙的看着云初,似乎是不明白,看不清眼前是谁。

    云初咬着牙,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时候殷景仁才仿佛清醒几分,慢慢转头看他。

    血红的双眼带了蒙昧的笑,殷景仁道:“我这样的人,活着便是死了,死后也依旧活着……你不曾亲身体验,又怎么会明白?”

    云初自那间屋中离去,夜色已然沉淀。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黏腻的小雨,空气的腥湿气无孔不入,直直钻进受了旧伤的骨头缝里。

    云初想他浪荡了几辈子,这个时候终于还是要振作了。这场仗,于他不再是一介功名,也不可能是为了玩乐而肆意妄为的场所。一个近在咫尺的师长,一个远在千里的爱人,两个人都是从前的靠山,如今全都依赖不了了,他都要守住。

    “给房里加毯子,”云初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卫道:“让军医用别的什么草药替了乌香,至少掺一点进去。”

    云初于是对外告假,说殷景仁染上痼疾,需要时间修养。

    他一边竭力给殷景仁制造缓和的时间,一边整顿他在赤水的兵力。云初做着最坏的打算,万一殷景仁一蹶不振了,那么他也要以绝对优势取而代之。

    不过他没想到,段式英没有留给他任何机会,就将汉军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者有话要说:房东太太养了四只威风凛凛的萨摩,

    所以最近很忙……在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