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家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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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浅一阵深一阵,光线忽明忽暗。

    温柔却有力的潮水一波一波打在身上,淹没了口鼻,轻拍着胸腔。窒息的错觉,失重的无助,以及绵软的束缚力道让人心甘情愿的溺毙其中。

    “云初,云初……”

    他感觉有人在叫他,混乱中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去,这一世却也恍如隔世,哪一段记忆都是不堪考究的。

    动作在意识恢复前,首先有了自己的知觉。云初在睁开眼,将周围扫视一圈,发了半天呆之后,脑子才算可以稍微转动了。

    我没死,他想,我逃回了燕州,蒙古人杀不了我了。

    这么想着他几乎激动了,手脚都不听指挥的想要活动一下,视线刚刚偏转,还没来记得动弹,云初就发现自己身体被什么压住了。

    怪不得一直做噩梦,原来是被压了心口。

    这是燕州城内的一间上好厢房,刺史留了专门用来招待贵客,因此环境布置的十分优雅。宽敞的由着一排古董瓷器,苏绣画屏作为隔断。

    不远处的一张硬梨花木矮桌上,端放着细颈青花瓷瓶,一只尚未□的荷花,斜斜从瓶中冒了个头,满庭皆是那种潮湿干净的温润气息。

    睡着了,不知道便也罢了,这完全清醒过来,云初就忍不住觉得,这压在自己怀里的人碍事的紧,似乎连鼻子眉眼的轮廓、起伏都要在心上烙出印子来。

    这么想着,连呼吸都显出几分多余,肋骨压出几分□难忍的难耐。

    始作俑者却全然不知情,反而将整张面颊,都埋进了缎面的薄被深处。云初想动一动,艰难的伸手出来摸一摸这个人,却只觉出四肢百骸都难以言出的疼。

    然而这微小的动作,却惊动了趴伏着的人。

    周邺睡觉本来的就精的很,一点细微的嘈杂声都会惊醒,若不是听了消息,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现在又怎么会劳累至此。

    迷蒙的挣了眼,正对上云初已然清明的眼神,居然是在自己打瞌睡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对着他看了一会,周邺如同得了间歇性失语症一般,不知该说什么。

    云初倒是没有失语,他咽了口吐沫,嗓子实在干哑的说不出话来。他昏沉的没有力气,总是感到有很多事压在心上,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眼前的人是周邺,没错,云初冷静淡漠的,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周邺今年十七岁,正当长身体的年岁,又生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岁成熟很多,也比十七岁的少年多了几分顺理成章的傲气和独断。

    眉眼还是清秀漂亮的,尤其是那双眼梢上挑的凤眼,冠世墨玉般的眼珠子。只是身形显然长出大人的形状,颀长劲瘦的。

    周邺以手臂撑住身体,凝视着云初,和他一个俯一个仰,温热的呼吸都搅混在一块儿。

    云初不知不觉中想要抬手摸摸看,似乎手指的触感比起眼观耳闻更有说服力。

    猛然抓住云初那只伸出来的纤细手腕,周邺终于张开嘴,哑着嗓子叫道:“人呢?来人,都给我进来!”

    言语的过程中,周邺的漂亮的眼珠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云初,像是稍微一动弹眼前的人就要瞬间消失不见一样。

    云初看他的样子,无意中流露出憨态可掬,十分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几人进来的速度几乎要让云初以为,他们是时时刻刻候在门槛外边的。两个个身着官袍的大夫后跟四、五个捧着东西的,匆忙跪在云初床边,却不再进一步动作,只等着周邺下命令似的。

    “太子殿下,这……”

    云初听了这一声称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叫的周邺有是何人。他吃惊不小,自己走前朝廷还在为王储之事,争得没有头绪。

    两年时间,周邺便登稳稳当当登上太子位,还膨胀出了一副这么不秀气的架子骨,隐约有了男人的样子。

    再看那几个人,身上穿的一身官袍,正是太医。

    周邺眼神依然定在云初脸上,要慑人心魄一样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抬腿,踢了打头的一个人一脚:“叫我做什么?没看到这里有病人吗!”

    那人不敢躲过,磕了头道:“奴才多嘴了。”便和身后的几人商议几句,倾身来查看云初状况。

    “殿下,纪大人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精气身体俱是虚疲,需要耗费很长的一段时日静养。”

    周邺明显的送了一口气:“那你看着办吧。”

    太医道:“臣给纪大人开了几个药性不大的滋补方子,方才算着大人清醒的时辰,应当已经熬好了。”

    周邺觉得他啰啰嗦嗦好不烦人,摆摆手道:“赶紧端进来。”

    太医一大阵子人,急匆匆的进去又出来,小厢房里很快挤得水泄不通。周邺深深的觉得,这严重破坏了自己的个人**。于是三言两语的,严厉呵斥着把一干人等都轰走了。

    等屋子里清清静静了,太子殿下心情也好了许多,面对一小碗贵比黄金的黄褐色汤水,打算亲自动手照料病患。

    云初从干涸的喉管里发出一声□,询问般的看着周邺。

    “和你一起的两个人都没死,就是有个人腿瘦了伤,我从应天把舅舅的御医全带来了,会竭尽所能的照料好。”

    周邺把巴掌大的彩瓷小碗,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心照不宣的笑道。

    云初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露出一种安心的倦容。

    他原本打算好好再睡上一觉的,然而脸上一热,是周邺伸了一根指头,小心的拨弄着他的眼睫。

    “你就这么睡了?知道么,这汤药很贵,”太子殿下非常不自觉的,掀开病人的小锦被,云初感到一阵凉风从身体一侧窜进来,接着就是蓦然拉近距离的音色:“据说是长白山的千年人参做的药引,跑死了好几匹马呢.”

    云初闭着眼装死,总觉得这周邺,绝对不是要给自己喂药这么简单。

    “云初,要你一个人喝药,这副身体,恐怕也是强人所难。你说是不是……”周邺一只手自下而上摩挲着云初的腰侧、另一只手托住肩膀,伶伶俐俐的将他半扶起来,而后自己取代了云初原本在床褥上留下的一个凹陷,将那瞬间悬空的身子踏踏实实架在怀里。

    脊背贴着胸口,云初说不上是骨头疼,还是骨头酥,总之是被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弄得怪异无比,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迹象。

    身子被修长的手臂温柔的圈住,他清楚的感觉到,周邺正一点点缩短两人的距离,调笑的声音越发瘙痒的刺激着脆弱的耳根————直至最后,几乎要被周邺咬住耳垂,灼热的气息一股一股、前仆后继的渲染在敏感的后颈上。

    云初当初刚回应天,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时候,见了周邺也是心动不已,更何况现在,蹲了几年大牢,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禁欲生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引诱。

    周邺看他紧闭双眼,大口喘气的样子,确是十分好笑,忍不住更加恶劣的玩弄他。一只手探进亵衣,若有似无的摸索着他胸前脆弱的红樱,两腿也伸进被里,将他牢牢的禁锢了。

    “乖……”

    坏心眼的少年不轻不重的,撩拨着怀里的男人。像是一只胜券在握的大花猫,调戏被俘虏的小老鼠。

    云初被触碰到胸前,固执的垂死挣扎了几下,终于缴械投降,睁开眼蹙眉回看坏事得逞的罪魁祸首,却见那人眉梢眼角间全是得逞的快活。

    正欲发作,太子殿下却又堪堪开了口:“你别生气,我是真的想要给你喂药。”

    说罢,难能可贵的腾出一只手,端起床边的碗,抿下一口。

    云初只当他的的作恶总算到了头,也开始做点正经事儿,遂放松下来,倚着那人的胸口等着喂药。

    预料之中的药碗并未递到自己面前,云初在不耐烦的,打算扭头催促之时,被迎面而来的撞击吓了一跳。

    比他只高出一点的少年微微侧着脸,张口含住他的嘴唇,不紧不慢的将口中的汤药,在唇舌缠绵的间隙推入抱住的男人喉咙深处。中药特有的涩苦,在粗糙的舌苔交互摩擦的过程中,显出独特的悱恻,几乎让人忘却了难以下咽的感觉。

    一碗药为了将近一个时辰,都凉透了,进来收碗的丫鬟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两人不正常的沉重呼吸。

    只是深吻而已,云初艰难的呼吸,沮丧的想,就弄的这么累,着很容易让人产生“青春已逝,斯人老去”的不好印象。

    周邺用手指抬着云初的下巴,怜惜的含着下唇噬咬,咬的云初连带着脸都要麻木了。

    方才虽然途径有待考究,结果终于是达到了,药汤还算是灌进病人腹中。

    因此云初也已经清了清喉咙,打算开口说话。

    “好了,别闹了……”云初的自尊心绷着,虽然早就嘴角带笑,却不愿意表现的太迫不及待了。

    他寻思着,像推开自家养的大狗一样的,玩笑般的拒绝,应该是最为合适的了。

    不过这只得意洋洋的大狗,却胆大包天的欺下犯上,遇上了主人的反抗,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加紧了四肢的力道,让两人几乎毫无缝隙的四肢纠缠着。

    舌尖终于由嘴唇离开,沿着耳后留恋舔舐之后,便又一口咬住后锁骨上白腻的皮肤。

    云初在这几年,几乎没有晒过一次正经太阳,皮肤呈现一种阴柔病态的白皙,白的近乎透明。

    他直觉这是在点火,在继续下去的事,这样的身体状况,只会无福消受,一命呜呼。

    “我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周邺看穿了他的担心,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爱惜的蹭着:“这时候还要想着做,我难不成是禽兽?”

    云初刚要点头赞成,周邺又开口道:“我就是想抱抱你,和你亲热亲热。”

    “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络我?”周邺猛的问道。

    周邺扳过云初的脸,与之对视。

    云初这才发现周邺眼角早已红透:,这几个时辰虚弱的落在他的掌控之下,差点忘了他也是有情绪的,声音也染上了对应的颤抖:“你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走了,我回营里就被殷景仁那个糟老头绑回应天,在皇宫里软禁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舅舅说蒙古人把你的尸骨送来了,头没了,躯干也断成一节一节,”周邺低头垂眼,思虑也悉数被柔密的眼睫滤去,然而那样的语气,字字句句咬牙切齿的真切,他像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最终却只能骂道:“真是他妈的,干死你算了!”

    云初感觉到圈住自己的力道骤然加重,不是刻意报复的窒息,而是一种粗暴的温柔。像是小孩子抱着玩具,宁可自己捏碎在怀里,也不要被抢去。

    不过面对这样任性的表白,云初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他还没有对交换人质,而被关在燕州城外,过了生不如死的三年牢狱生活表示任何不满,这小太子倒是责怪起他的不是来了。

    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不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周邺低着头喃喃自语:“我的脑子里除了替你报仇,什么也装不下,我有时候在想,你怎么那么狠心?我计划着怎么回应天,怎么和你朝夕相处,怎么向你表明心意的时候,你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你是深明大义了,你是留名青史了,我周承钧怎么办?”

    云初听着这责难,竟比起千百句甜言蜜语还要受用,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在这些个人恩怨上,云初向来是持着大度的意见,既然还是两情相悦,那么不如一笑泯恩仇。

    况且那些理不清的纠葛,或许连恩仇都不算,他懒得计较其中的得失,索性不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