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纪修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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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初要造反。

    对于这一点,朝野内外,上至八十三,下至手里搀,皆是深信不疑。

    此纪云初何许人也?

    纪家幺子,单名修,字云初。时任兵部尚书,官拜正二品。几年前立了大功,还被封了个凉国公。

    一句话,够漂亮够尊贵,论辈分,他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呢!

    正是如此,这个纪云初,那是格外的放肆。近来几个月,凡是走过路过,在他家借宿偷吃的人,全都知道这厮在自己后花园,私藏了龙袍,见人就要把自己怎么着筹划杀掉皇帝,取而代之的计划说一说。

    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纪云初依法伏诛的一天终于来了!

    这天一大清早,章大人带了一千来个俊俏小伙,迎面踢开了凉国公府花枝招展的大门,耀武扬威的进去了。

    看大门的歪嘴子可不是吃素的,在哪儿和章大人嚷嚷了半天,一直到章大人抽了佩剑出来,抵在他那张长的乱七八糟的脸上,以示要动真格了,歪嘴子才松了那只抱住人家大腿的手。

    章大人一脚踹开歪嘴子。

    呸!纪云初全家上下尽是狗仗人势,可凶悍着呢!

    一个声音洪亮的,对着院子吼了好几声,还是连个扫地的都没见着。

    章大人不高兴了,他闭着眼都能摸到纪云初住的是哪一间屋子,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后院带着十足的笑意,气定神闲的调侃了一句:

    “我说纪修啊!早就听说你后院,养了百来十个干儿子,那是夜夜笙歌哪!你这都一把年纪了,消受得起嘛!”

    后头跟来的人,都捂着嘴笑。

    他们比起来抓人,更像是来看笑话的。

    皇上天天嚷着要抓纪云初,可是抓了多少回了,还不是此次都在院子外头绕了个圈儿,又回去啦?

    但是今天显然不像往常那么简单。

    “不出来?给我硬闯进去!搜!”

    章大人调侃完了,板起面孔开始执行公务。

    身后的年轻人面面相觑,章大人见他们还犹豫着,站直了,摸着腰带上的金镶玉,加重语气道:“皇上的口谕,搜到谋反证物的,重赏!”

    “砰”的一声,门踢开了,没等锦衣卫行动,屋里人自己推了门。

    还在左右摇摆的朱漆大门里,徐徐晃荡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神态自若的揉着眼,一副被人扰了清梦的不爽表情。

    一众武装整齐的正规军,不知怎么的,被这个睡意阑珊,吊儿郎当的人,逼得节节后退。

    为首的,当然就是我们章大人。

    “哟,”那人道:“儿子回来给我请安?”

    他声音慵懒,配着一身松散的皂色绸袍,眉目如画,说不出的摄人心魂。

    章大人很快恢复了常态,略一顿,避重就轻的回道:“纪大人既然醒了,就跟我去刑部走一趟吧!”

    纪云初环顾四周,敌方为数众多,估摸着硬闯是出不去门了,只好就近找了个石凳,翘着腿坐下去,叹气道:“不去。”

    章大人笑的是很开心,他作揖道:“纪大人,这样让我们奉旨的就不好办啦!您要是不肯去,就让我们进去搜一搜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

    “你们有备而来,肯定事先往我家里塞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是傻子才给你搜!”

    纪云初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啜了一口道。

    “那……”

    “走一趟也不成,都知道屈打成招,我怕疼,进了刑部,还怕问不出什么吗?除非叫周邺自己来抓我!”

    章大人闻言,又是浅浅一笑。

    他一招手,后面有人递了个东西上来。

    “皇上这个时辰,怕是在上早朝呢!他人来不了,托微臣带了书信来……”

    纪云初抬手夺了书信来,扫了一眼白纸黑字,清秀的字迹,的确是出自当今圣上无误,落款还多此一举的加了玺印。

    信里说的都是些屁话,什么近来多方弹劾纪云初意图谋反,如今证据确凿,希望此叛臣就此悔悟,束手就擒之流。

    纪云初哧的一声笑出来,把皇帝的亲笔信拍到章大人脸上,道:“走吧!”

    章大人还没搞清楚状况,走之前摩拳擦掌的,打算血洗凉国公府,再把纪云初这个狗贼捉进大牢严刑拷打。

    结果,这么容易,这个人就肯自投罗网了?

    没有理会旁人,纪云初径自站起来,悠哉的往大门走。

    锦衣卫自动分成两队让路,走眼睁睁望着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章大人立刻吼道:“押着他,老东西滑头着呢!他要是跑了,你们谁担当得起?”

    云初晕晕乎乎的被带进刑部大牢,踢了后腿弯,跪下来,前方三米坐着熊着脸的三个主审官。

    “纪修!你可认罪?”章大人一拍惊堂木。

    “认什么罪?”

    “好啊!不认,来人,给我打!”

    云初还在想,不带进展这么快的,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犯罪,也缺了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程序了吧?板子已经“啪啪啪”的打在后背上了。

    纪云初怕疼,挨了几下,就嚷嚷着“有罪有罪”的,招了个干净。

    “你有什么罪啊?”

    章大人又问道。

    “那可就多了……”云初扶住老腰板,若有所思:“来来来,准备笔墨,我一样样列清楚!”

    纪云初字如其人,练得一手精致的小篆,提笔便是洋洋洒洒几张纸。

    章大人伸了颀长的颈脖子,去看那一纸内容。

    墨迹未干的宣纸上,一条一条全是死罪,把自己偷藏龙袍,私养门客,意图谋反的细节列的清楚明白。

    章大人满意的暗想,这个纪修,倒是个明白人!

    “纪修,你可有同党?”

    章大人问道。

    “有啊!一个人怎么叛乱?”纪云初眯着眼想了一会,眼睛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最终停留在章疏章大人身上。

    围观的审官,目光也刷的定在他一个人身上。

    “就是你啊,章大人。”纪云初恢复到往常,似笑非笑的挑着眼皮。

    仿佛目标不够明确,还多事的伸出一根指头对着章大人的脑袋。

    章大人闻言一拍大腿,站起来哈哈大笑:“纪修!你当大家都是呆子吗?这样含血喷人,也会有人信?”

    纪云初转向另外几位审官:“我纪修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不会为了兄弟情义牺牲自己的!”

    章大人身边的几位都十分认同的抬头,看着情绪过于激动的他。

    “你们也都知道,章疏最早是我打云南的时候,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对我可是忠心耿耿啊!”纪云初振振有词。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章大人的发家致富历史了如指掌,所以有不少人露出一副讶异的神色来,期待的看着纪云初。

    纪云初惋惜状摇摇头,不负众望的继续抖八卦。

    “你们知道吗?章大人这么多年来,看似留在皇上面前做事,其实一直在跟我通风报信,将皇上的饮食作息,宫中大小巨细悉数汇报给我!”他说着,走上去,似乎要摸一摸章大人,那带着乌纱帽的脑袋,然而很快又因为距离过远,而不得不放弃,只是轻叹道:“苦了你啦!章疏!”

    这一次章疏还没来及继续开口,一旁的监审官,立即下令先行逮住章大人!

    这么一折腾可好了,一起来的几个人,就没有谁还敢再审这个纪云初了。好在叛国罪牵涉颇广,犯人要死那是早晚的事,既然一定是死,大家也就不急于一时。眼看天色已晚,**一刻值千金,赶紧收工回家抱着老婆睡觉!

    除了最开始被章疏打的那几板子,云初几乎没怎么受刑。

    只是入了夜,寒气愈盛,几处旧伤冒出来,反反复复的折磨人,酸的发痒,从骨头心里往外钻。

    纪云初蹲在大牢里,发自内心的想来一碗上等女儿红,配上二两干切牛肉的大侠套餐。

    章疏在隔壁的牢房里,把纪云初所有的女性家属全问候歌遍,嗓子终于哑下来。

    少了章疏的叫骂声,云初还真有点不习惯,这是死牢,有去无回,整个建筑里透出一股阴酸味儿,很瘆人。

    大约到了午夜时分,先是进来两个做小伏低状,提着灯笼的人,穿着花花绿绿的宫服。接着呼啦啦进来一溜儿。

    云初本来就毫无睡意,细小的动静,尽收耳底。他百无聊赖的抬头一看,认清了来人,便哈欠连天的翻白眼。

    灯笼太监后面紧随而来的,是个周身玄色暗金花纹长袍的男人,个子特别高,走近了,能看出也就二十来岁,沉着脸,怪吓人的。

    身后跟着十来个锦衣卫,都穿着夜行衣,一律的低着头,手按在未出鞘的剑柄上。

    被纪云初一句玩笑话拖下水的章大人,一见到走来的人,立即连滚带爬的扑到牢门前,双手抓着锁链,哭丧道:

    “皇上!皇上!小的是被冤枉的啊!”

    高个子男人走过牢门前,并不看上一眼。

    紧随其后的一人,很快的拔刀出鞘,寒光未闪,便又收回去。

    手起刀落,令人烦躁的喊冤声,戛然而止。

    遂即是“噗”的闷响,血水脑浆溅了满地,失去魂魄支撑的残骸,轰然倒塌,像一只破麻袋。

    “您可给我报了仇了!”

    云初看着隔壁还在痉挛的尸体,以及尚在滚动的脑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微微笑道:“不过话说话回来,无论判的是什么罪名,我贵为兵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又被皇上您封了凉国公,怎么也不能够像他这样,在大牢里私刑了断吧?”

    那人感慨似的“啊”了一声:“云初,你也有怕死的一天。”

    纪云初猛力摇头:“不是,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您至少得审个十天半月,再昭告天下,最后在菜市口当众行刑吧?”

    “哦?你想怎么死?”

    “不要太复杂的,千万不要凌迟,那太疼啦!”

    那人没有接话,而是示意把牢门打开,一片漆黑中,锁链清脆的声音,云初似乎能看到那人在笑。

    “你不怕?”

    “怕,我求饶!所以你打算放了我?”云初瞅了一眼递上来的酒盏,沉甸甸的,已然满上了,他以两根手指夹住,送到眼皮底下把玩着:“赐死?”

    对方似乎对如此这般的折腾人,很是享受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他,努力想抓住这个人表情中流露出来的狼狈。接着,他像是觉得不够,情不自禁的蹲下,一只手粗暴的捏住下巴,强迫面向自己。

    云初毫不犹豫的甩开手,酒水朝着前方泼出去,金杯落在脚边,叮叮当当的晃动着。

    出乎意料的,对方一点都没有生气,听任凛冽的液体打湿面部的皮肤,而后顺着面颊流流淌过锁骨。

    云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点。

    “那样的光明磊落并不适合你,”皇帝终于阴森的笑起来,笑的人脊背发毛:“你这个人,比较适合被关在你最不喜欢的地方,用你最讨厌的姿势,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死在朕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