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心迹初显

歌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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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商量了一番,如今问皓和含章还不知去向,这条墓道一通到底并没有旁的岔道,那么那两人向前向后都有一定可能,如此一来只有分开行动,找到人后再汇合。

    秦召南哀怨地看着楚愆阳两人,“这不显然是只有我一个被单独抛下了么。”

    楚愆阳不为所动,冷淡地道:“要是觉得寂寞,以后可以把青祁带上。”

    秦召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瞧瞧你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将心比心,怎能对我提出这种残忍的建议来。”

    楚愆阳懒得再理会他,拉着沈辽白转身就走,他们选择的是向前返回大殿的方向。

    秦召南以扇掩唇,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两人交握的手,想了想,喃喃道:“说错了,应该是锁在身边才对。”

    他挠了挠头,在身侧的墙上用扇子刻了一个极大极显眼的标记,以作汇合时用,便转身离开了。

    沈辽白尚未听明白这两人的对话,便被楚愆阳拽走了,不知为何,他对秦召南话中那个‘他’十分在意,但又觉不能直接过问,便一路走一路纠结。

    楚愆阳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道:“怎么了?”

    沈辽白犹豫再三,却是问道:“那个……青祁是?”

    楚愆阳注视着沈辽白有些躲闪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青祁原本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不过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原因就是秦召南。”

    沈辽白怔了怔,“什么?”

    楚愆阳将视线转回前方的道路,淡淡地道:“为了把青祁留在身边,秦召南先是几乎脱离秦家,接着给青祁服用了会致使人全身无力的药物,将青祁关在他的一处别院里,整日看着他,最后青祁差点疯了,才被他的几个好友找到,闹了好一阵子,现下两人虽说在一起了,但青祁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干这个行当,只能放弃了。”

    沈辽白静默片刻,道:“秦君……我却是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人。”言语里满是不赞成。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一来秦召南家中也算是大户,二来青祁在这一行名声挺大的,朋友也多,两方对峙,几乎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最后怎么平息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秦召南消失了半年之久,再出现时,青祁已经同意留在他身边了。”

    沈辽白忽然道:“那位青祁是……”

    “是男子,这一行是不会让女子涉足的。”楚愆阳仿佛明白他想问的,立即回答道。

    沈辽白怔了怔,男子相恋虽说并不少见,但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他却是第一次见,犹豫半晌,他道:“那么秦君和那位青祁……”

    他话还未说完,楚愆阳便打断他道:“只此一人,得伴终生。”

    只此一人,得伴终生。沈辽白有些怔怔的,他低着头,目光不经意落到他和楚愆阳一直握着的手上,不知为何,以往只是有些尴尬,此时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烫,烫得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挣开手,仿佛那样那些隐隐约约的事实就可以重新被掩盖。

    然而在他动作之前,楚愆阳却先一步放开了,沈辽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楚愆阳一把搂住腰,向后退了数步。

    他抬起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段墓道,因为灯火照明范围有限,两盏鲛人灯中,总有一段是湮没在黑暗中的,此时他们后退数步,正好到了上一盏鲛人灯前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发丝一般的触须在正缓缓退回到黑暗中去。

    “它们似乎怕光。”沈辽白道。

    楚愆阳皱眉道:“数目太多,况且它们可以依靠那些人皮行动,若是依靠这些鲛人灯,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僵持,沈辽白可以听见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如同楚愆阳所言,一张惨白的人面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她’的肤色如同敷了数层白粉,呈现僵硬的不自然的白色,嘴唇干瘪,却涂了鲜亮的朱红口脂,连眉也精心描画过,五官纤秀,闭上的眼睛如同先前那人皮一般,有着纤长娇柔的睫毛,一切都和百年前一般,连妆容都不变分毫,正因如此,当整个身体暴露在灯火的光亮中时,沈辽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皮中鼓鼓囊囊地充满了那些纤细的寄生植物,它们的动作不快,因而只有仔细看,才能在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时不时看到诡异的隆起,人皮如同□纵的人偶,由从口鼻耳中探出的植物茎须在墙上固定,慢慢地向沈辽白两人靠近。

    楚愆阳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人皮俑整个暴露在光亮中,才不紧不慢地抬手用刀片将人皮俑划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刀片锋锐,直接将人皮俑自脖颈开始向下到肚腹处,豁开了一个大口,顿时,里头蠕动交缠的植物茎须成团地掉了出来,一接触到光,便蜷缩成一团,原本浅绿的颜色渐渐泛黑,沈辽白动了动鼻翼,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那些触须好似被烧焦一般散发出一股恶臭,十分难闻。

    人皮很快便软绵绵地落到地上,外头套的锦衣也松了开来,还未掉出来的茎须在人皮和锦衣下挣扎涌动,沈辽白看着这场景,只觉浑身上下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冷得他无法言语。

    楚愆阳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看了。”同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脸颊感受到楚愆阳手心的热度,沈辽白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吸了口气,才道:“现下该如何是好?虽说这些植物惧怕火光,但为数众多,我们也不能困在这一点方寸之地,问皓和含章还不知情况如何。”

    楚愆阳取出蓬火,丢入不远处的黑暗中,只见蓬火莹莹的绿光并没什么变化,但听声音,那些植物对蓬火的光没有反应。

    “看来只怕明火。”楚愆阳道,他取出刀片,将几枚组装起来,接着走过去,将那人皮拖了过来,剥下人皮上松松套着的锦衣,这衣物和人皮也不知是用什么办法处理过的,历经百年依然柔软如昔。沈辽白看他动作,便知他要做些什么,尽管这些“少女”只剩下皮囊,沈辽白还是别过脸去,轻声嘀咕道:“非礼勿视。”

    楚愆阳似乎隐约笑了一声,沈辽白耳根微微发红,过了片刻,只听楚愆阳道:“好了。”他这才转过头来,人皮已被楚愆阳扔回黑暗中去,而楚愆阳手上组装好的刀刃上被层层叠叠裹上了衣物,他走到鲛人灯旁,用匕首小心撬开灯罩,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楚愆阳的动作顿了顿,待火焰平静下来,方才继续动作。

    沾取了灯座中清澈无色的鲛人油脂之后,楚愆阳又洒上些许烈酒,方伸到火焰上方,细小的火舌顺着酒和油脂的痕迹慢慢爬上衣物,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火把。

    他重新握住沈辽白的手,道:“跟紧些,走吧。”

    沈辽白明白此时形势严峻,也顾不得被握住时心底怪异莫名的感觉,两人一起走入黑暗中。

    一走入其中,沈辽白便隐约看到无数惨白的人面潮水般向后退去,尽管外头裹着人皮和衣物,但火把与鲛人灯又有不同,鲛人灯尚有灯罩,而火把的火光则更为肆无忌惮,忌惮于跃动火焰传来的热量,那些人皮一时只得退却。

    两人走了一会儿,已能隐约看到前方的入口处,沈辽白正松了口气,却听楚愆阳闷哼一声。

    沈辽白侧脸望去,便见一个惨白人脸近在咫尺,他惊得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脸靠在楚愆阳肩上,正对着沈辽白的方向,缓缓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容来。

    沈辽白只觉后颈一寒,他猛然反应过来,楚愆阳那一声闷哼怕是因着被人皮扑到身上,“楚愆阳,你怎么样?”

    楚愆阳艰难地将手中火把换到另一只手上,道:“用匕首把它划开。”

    沈辽白连忙拿出匕首,将扑在楚愆阳身上的人皮划开一道口子,因着那人皮的姿势,匕首划开的口子不大,楚愆阳毫不客气地将火把伸了过去,只听皮囊中发出一阵令人齿酸的摩擦声,过了片刻,整个人皮连同里头的茎须,软绵绵地自楚愆阳身上滑了下去。

    沈辽白闻到了臭味,便知这具人皮已然不足为惧。他将楚愆阳被人皮扒着的地方细细检察了一遍,才松了口气道:“看来没有进入身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不是畏惧火光吗?”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火光,仿佛璀璨的金色,极其明亮,他看向已然不远的大殿,道:“它们不想放我们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