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悲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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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天明姜就开始害喜,恶心干呕,就是吐不出来,吃饭倒还好,除了腥味重的鱼虾,其他都能吃。再就是比较嗜睡,午觉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天又渐渐热了起来,她也不爱出去在日头底下晒着,每日里也只有晚上吃了饭以后,才和常顾一起在院子里走走。

    等满了三个月,明姜渐渐舒服了一些,也不常犯恶心了,大夫来看了说胎儿很好,常顾这才提笔给青州和京里报喜,写完这两处又给平江写了一封信,给两位舅兄也报个喜讯。

    青州离得近,信发出去也就堪堪过了二十来天,家里遣来的人就到了。常太太看来是早有准备,要不也不会这么快就派来了人,这次来的人里有两个老妈妈,都是经年伺候常太太的老人,主要是为了伺候明姜安胎,另外还带了些补品。

    明姜略有些不自在,按理她在小日子和有孕期间都该和常顾分房住,可他们两人感情好,除了两下分离,从来没分过床睡。可如今婆婆遣了人来照看她,也就意味着府里多了几双眼睛,若是他们两个再同房睡,难保老妈妈们没有话说。

    心里虽有些嘀咕,明姜面上却还是很高兴很感激的样子,安排两位妈妈住了东厢的空屋子,又让蝉儿跟着过去收拾,看少了什么好添置。两位妈妈一个夫家姓钱,一个夫家姓孙,这一路颠簸过来都累的不行了,于是也没多话,只给明姜请了安,就去厢房里收拾着歇了。

    等常顾回家了,明姜才和他说:“你要不要整了铺盖去书房住?”

    “去书房住干嘛?我夜里碰着你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明姜嫌弃他了。

    明姜扭捏了一会儿:“不是。按规矩,我有了身孕,咱们就该分房睡的,以前倒也罢了,如今钱妈妈和孙妈妈来了,我担心她们要说的,那时岂不没脸?”

    常顾奇道:“她们管这个干嘛?与她们有什么相干?”

    明姜拉了他一把:“你轻声点!妈妈们自是担心我们年轻不懂事,因房事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后来实在害羞,低下了头。

    常顾这才明白,嘻嘻哈哈的笑了半天,眼看明姜要恼了,才止住笑揽着她安慰:“没事,这事我自有主张。我才不搬出去,书房哪里好住人?你就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好好养着身子是正经。”

    也不知常顾是怎么和那两位妈妈说的,反正两位妈妈从没提起过这事,只是把要注意的事一样一样教给了蝉儿和蛛儿她们,还跟厨房里的王婆子和李二媳妇嘱咐了饮食上的禁忌。时候长了,大伙渐渐熟悉,都觉得两位妈妈人还不错。

    九月里京中的回信先到,刘氏和范氏给明姜准备了许多东西送来,其中还有两人亲手做的小衣服鞋袜和小被子等,让明姜看的眼眶发热,几乎流下泪来。祖母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亲自动手给自己的孩子做东西,她心里感怀,更加思念几位老人家。

    信里还提到九月里将为严谊娶妻,严谕的婚礼则定在了腊月,明姜看完复又高兴起来:“添丁进口真是大喜事,如今我们家小辈里才只得一个侄儿,等两位弟妹进了门也都开枝散叶那就太好了。”又精心挑选了两份礼物,与要给祖父母的孝敬和父母的寿礼一同送进了京。

    平江那边的信是九月底到的,王令婉也送了许多东西来,信中也提到一件大喜事:严诚乡试终于高中了!在明姜收到信的这一会儿,严诚已经启程回京,还赶得上严谕娶妻。

    明姜看着自己已经鼓起来的小腹,只觉得日子过得再没有比现在更顺心的时候了。没几天常顾回来还说因为首辅辛桐和次辅胡齐宣常常争竞,惹得陛下发了大火,辛桐告老回乡,胡齐宣称病不出,内阁里如今以梁振民为首,严景安已经成了事实上的次辅。

    而老好人梁振民和严家现在还有些亲戚关系,严谕那未过门的妻子,正是梁阁老的嫡亲孙女,因此京中的日子也过得很是舒畅。所以当济南府报丧的信到来的时候,明姜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常太太算着明姜差不多是明年一二月生产,她想着她在青州反正没什么大事,也不放心明姜生产的时候没有长辈在身边,就在十一月里从青州启程,带着产婆和备选的乳娘,一路慢悠悠的往登州去,到月底的时候正好到了登州。

    常顾早得了消息,亲自去城门外接了母亲回来,他们俩事先已经把卧房收拾出来要给常太太住,明姜自己则收拾了东厢的南书房,打算在那里住。常太太来了一看,无论如何不答应,还让明姜和常顾在卧房里住,她自己住东次间的大炕。

    明姜也不答应,哪有让婆婆住在外面炕上,自己睡卧房的道理?最后常太太恼了,说早知道我来是给你们添乱的,我就不来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去吧!抬脚要走人,常顾赶忙拉着母亲,又说那就听母亲的,还是明姜睡卧房,常太太就睡东次间里,这才安抚下两个女人。

    常太太知道常顾这里宅子小,来了之后还是觉得太小了些,她都没多带人伺候,只带了红霞和青环,其余准备的产婆和乳母,都让王婆子领去外面住了,还是挤挤巴巴的。蝉儿和蛛儿把房间让出来给红霞和青环住,她们两个去和小虹小蛾挤着住,算是勉强住开了这些人。

    刚把常太太这一行人安顿好了,济南那边忽然急急来信报丧,常顾展开信一看,立时就呆住了,信中写道明姜的外祖父范希孟已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寿终正寝,享寿六十七岁。

    他看完了信一时不敢告诉明姜,偷偷找了常太太商量,常太太听了沉思半晌:“这事也瞒不住,行了,交给我吧,我缓缓的说给她听。”过了两日,寻了个只有婆媳两人在的空儿,常太太缓缓的说了此事。

    明姜听了一呆,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怎、怎会?外祖父这几年虽身子不好,可也没什么大病……”后面再说不下去,眼泪滚滚而出。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寿数到了,没有什么病也要去的。”常太太轻轻扶着明姜的背安慰她,“范大人已经年近古稀,又儿孙满堂,子女都有出息,这一辈子想来也无什么遗憾了。你现在身子重,切不可耽于悲痛,伤了自己的身体,这样你外祖父在天有灵也必是不安的。”

    明姜想起外祖父的模样,虽不如祖父那般慈爱,可对着自己的时候也一向温和疼宠,如何能忍得住伤悲,到底还是痛哭了一场。常太太和常顾轮番安慰,好歹哄着她渐渐收了眼泪,加上她月份大了,一哭起来,肚子里的孩子有感应,就跟着翻腾,她也就不敢过分伤悲,终于是慢慢好了起来。

    明姜服了缌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常顾也只得去找安鹏,央了安四奶奶常来找明姜说话,哄着她笑一笑。

    等过了腊月二十三,忽然有一日来人叫门,门房出去一看,竟是常怀安来了。常顾赶忙出去迎了他进来:“父亲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您!”

    “我又没老得动不了,还用你来接?”常怀安把马鞭一丢,跟常顾一起进了内院。

    常太太赶忙带着丫鬟先服侍他泡个热水澡,又给他换了衣服,忍不住埋怨:“这天寒地冻的,你逞什么能?大老远的跑过来,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常怀安端着热茶喝了几口:“冻不坏,冷了我就进马车。”他本来嫌马车走得慢,想骑马过来,可是路上实在太冷,不得已又找了马车,冷了就钻进去暖暖。

    常太太更生气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这样的天,还想骑马赶路?再说,你不是说你不来登州过年么?”

    常怀安看着屋子里没什么人,就嘿嘿笑了两声:“我自己一个人还过得什么年!”

    常太太立即心软了,“可是这边院子小屋子也少,我来了就住这东次间倒也没什么,总不能你也在这里住,传出去像什么话?”

    “那有什么,我去前院书房住不就行了?”常怀安并不太在乎,“有个睡觉的地儿就行,我还真累了,常顾那小子呢,让他去收拾收拾,我要去睡一会儿。”

    常太太让人叫常顾进来,然后让红霞跟着去前院倒座书房收拾,又给拿了一副铺盖过去,常顾让人拢好了火盆,把屋子弄暖和了才回来。进门的时候,常怀安正在吃面,他就坐下来也埋怨了父亲几句:“您年纪还小嘛?这么不知道保养爱惜自己,可真叫人操心!”

    常怀安吃了满嘴面,恨不得立刻跳起来骂他,正要把面囫囵咽下去,常太太开口了:“我已经说过你父亲了,你就少说几句吧,当心他吃饱了有力气揍你,你媳妇刚回去躺着,你去看看,跟她说说话儿吧。”

    常顾就不情愿的起身,往卧房里去看明姜。明姜正坐在临窗的炕上,看见他进来就问:“公公吃完饭了么?”

    “没有,还在吃呢。这可真是老小孩,早先明明说不来的,谁知道到了这时候他又忽然跑了来,我真怕他路上着了风寒,万一病了可不是好玩的。”常顾摇头叹气,在明姜身旁坐了下来。

    明姜就问:“书房收拾的如何了?唉,你收拾的我总不放心,让蝉儿她们过去帮着再收拾一下吧!”

    常顾拉住她:“你就算不放心我,不是还有红霞她们么?放心吧,都收拾好了,里面很暖和。”又伸手去摸明姜的肚子,“这小子又乱动了没有?”

    明姜笑了笑:“刚刚还踢了我一下,看来八成真是个小子了。”

    常顾把耳朵贴上去,还不忘问明姜:“我怎么听着你颇有些惆怅似的,没事,这一胎要是个小子的话,咱们下一胎再生个贴心的小女儿!”

    不料明姜却摇头:“还是不生女儿的好。你瞧,不论是我娘,还是婆婆,再或者是我,就没有能在父母跟前尽孝的。外祖父去世,母亲远在京城,这天寒地冻的,奔丧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