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新官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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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立是悄悄离开登州城的,并没给众人送别的机会,就在他离开登州的这日,却有原先在张府听命的兵士上门,说张大人有一份回礼相送,兵士把东西留下就走了,常顾并没见到,等夫妻二人打开张立的回礼时,都是一愣。

    一方锦盒内只静静躺着两张发黄的纸,明姜伸手拾起,见纸上字迹颇有几分熟悉,“这字,很像杨先生的。”明姜说完伸展开纸张,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张会试考卷,等她看到上面的弘文己丑科和号房标识以及江苏平江杨清的字样时,手已经有些抖了。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张大人手里?”按理说会试考卷都应封存,怎么可能会外流?但这份试卷看起来纸张发黄,字迹也是杨先生的笔迹无疑。

    常顾也很疑惑:“我记得那一科发了科场弊案,杨先生和毛先生都因此落榜,莫不是因此才流了出来?”

    也有可能,“那么张大人这又是何意?”明姜有些惊疑,不明白张立的动机。

    常顾发现锦盒里还有一张纸片,拿起来一看,见上面写着:感君厚意,无以为酬,只以此旧物相还,略表心意。并无落款,夫妻俩对视一眼,明姜叹息一声:“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能看见先生当年的考卷。”和常顾两人仔细看了一遍杨清的文章。

    看完以后,明姜不由又叹息了一声:“可惜了先生一身的才华。”把那试卷小心折好,又放进了锦盒里,然后又自己把锦盒藏了,藏完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你说,我把先生的作品好好整理集结,出个诗集文集如何?其实我早就劝过先生了,只是那时先生无力为之,如今正好我这为人弟子的尽一份心意,你说好不好?”

    被明姜明亮的眼睛望着,常顾哪还会说不好,“当然好,只是这些年来先生的作品想来散落不少,我们又不在平江,想集齐了怕要费一番力,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好的。”

    “我知道,我先给大哥写一封信,让他帮我想办法收集,再给祖父写一封信,他和先生是同窗,先生的旧友祖父也都识得,有祖父帮忙定会事半功倍,我还要再想办法联系师母,看她有没有记得一些先生平时的戏作。”转瞬之间,明姜已经想出了许多要做的事,整个人精神抖擞,立时振奋起来。

    常顾只要她高兴,那是做什么都可以的,再说这也确实是好事,于是只拉着明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好好好,你想的很好,只是莫要心急,莫要劳累,慢慢来收集就是。”

    明姜在整理上次严谦送来的手稿时就做了分类,还分别写了类目,倒省了许多事。于是她立刻就给严景安和严谦分别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请他们两个帮忙。在等回信的时候她也没闲着,自己把杨先生会试时的文章抄写了一遍,写完觉得不满意,又抄了一遍,如此反复,直抄了十来遍才罢。

    七月里登莱巡抚刘振西终于到了登州府,城内各级官员都到城门相迎,常顾这样级别的都没排上号,只在大营待命。这位刘大人的作风和张大人很不一样,他高高兴兴领了接风宴,无论是和丁戎还是牛知府都言笑晏晏,一点封疆大吏的架子也没有,十足亲切有礼的风范,让丁戎赞不绝口。

    刘振西刚到登州的前半个月,都是由着丁戎陪同巡视,无论是各卫所营寨营堡和关隘,还是高崖上的炮台,就连设在渔村里的狼烟台都去看了。忙完了这些才召集了各千户来见,见完千户,才按着各所见各百户。

    “刘大人年纪不大,我看着不到四十,样貌不像文人,颇为威武,面上常带笑容,可是却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就算笑着说话也像带着威势,到底经过战阵的就是不同。”常顾回来和明姜这样形容这位刘大人。

    过后果然证明常顾的话,刘振西确实亲切和气,可该干的事一点也不含糊,到了登州地面还没满一个月,就先撤了两个佥事,众人都知这是新官上任,要烧几把火了。谁料接下来刘振西就要阅兵,让各营照着之前操练的阵法演练,看完也没说什么,抬脚就走了,让登州卫所上下都摸不着头脑。

    大伙战战兢兢的又过了十来天,等着第二把火烧起来,正当大家以为刘大人要就此罢手的时候,他的新命令出来了。

    一,现有编制即刻打散,按他公布的方式重新组军;二,再次发布募兵告示,还遣了心腹往各渔村去宣导,只要合格入伍的,条件极为优厚。

    常顾和安鹏仔细研究了新组军的告示,发现刘大人把九成本地世袭军户出身的兵士剔了出去,让他们还是各归各所。却把他们这些外来的重新编了一营,当然也不是所有后募的兵都编进来了,那些比较差的都没有要,而是给了遣散银子让他们回家。

    至于留下的一成登州世袭军户,就都是身强体壮比较出色的了,看来刘大人是下了决心要练一支精兵,可这样选出来的人数实在太少,连两千人都不到,也难怪他要再行招募了。

    值得庆幸的是,常顾和安鹏都保住了百户的职位,刘振西在新编军组合完毕之后,特意见了他们十个百户,还对他们慰勉有加,让他们不要松懈,要继续好好操练,以待来日为国效力。除此之外,徐千户和王千户也留了下来,刘振西让他们俩暂管这近两千人,两人为了在刘振西面前好好表现,都卯足了劲,一时间营地里又开始叫苦连天。

    常顾整日很忙很累,明姜也没闲着,严景安已经回了信,对她的想法很赞同,还承诺会亲笔作序,嘱咐她好好收着那张考卷,别拿出来示人,免得给张立惹麻烦。说完这些,又讲了讲家里的情况,说严诚已经启程回乡,预备参加今年的恩科,最后随信附送了他手里有的和曾经记得后默写出来的杨清的作品。

    明姜把这些诗文又整理了一遍,编进自己早先整理的文稿里,她先前都是按照时间久远程度和文体排序分类的,但严景安寄来的这些文稿,很多并没有具体日期,她也只能先按大概时间编排。

    严谦那边却迟迟没回信,她心里琢磨,估计是大嫂有了身孕,家里事情又多,而且大哥不知道今年要不要参加秋闱,应是没有空闲来应付她,又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当口去打搅大哥。但她也不敢再写信过去,怕大哥反而着急分心,只等着秋闱过后再说。

    一晃过了中秋,明姜日日等着平江的信,心说二哥这次也该中了吧,他自小学业就扎实,天分也高,就不知道大哥会如何。这样提着心又等了十来天,严谦的信终于到了,他这次并没有应考,应考的严诚则榜上无名,不过他并没灰心,去了书院继续读书,以待来年再考。

    明姜算着日子,二嫂刘湘此时应该已经生产完了,二哥连孩子出生都没看到,却依旧没能考中,他又看重这些,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开。严谦每次来信都会带东西给她,明姜带着人整理了东西,找到严谦信中说的从杨先生旧友那里找来的文稿,又继续做她的事去了。

    到下一次京里来信,果然说刘湘于七月底产下一名女婴。信是范氏写的,说因是头胎,刘湘生的有些艰难,孩子生下来也有些病弱,家里只顾着照顾她和孩子,所以才没及时给明姜去信。明姜看完颇为担心,请安四奶奶帮忙,买了些上好的药材让人送回了京里。

    她这里只顾担心家里,却不知常太太已经在担心他们夫妻,到今年十一月,两人成婚就整三年了,可是明姜这里却始终没有喜讯,常太太如何能不担心?但她又不好和明姜直说,只打听着有什么好大夫,想让人给明姜夫妻俩看一看。

    今年登州卫换了长官,刘振西的性格跟张立不同,比张立更通人情世故,加上确实对常顾他们的操练满意,另一面募兵也顺利,到腊月的时候已经募到了三千人,所以到年底的时候,很大方的给这些家在外地的官兵放了假,常顾就拿到了整整一个月的假。

    “刘大人说什么时候走可以自己选,但最晚不得晚于二月二之前回登州,我想着咱们最好能在家过了上元节,不如我们腊月二十一早就走,然后等过了上元节再回返。”常顾跟明姜扳着手指算日子。

    明姜算了算:“这样恐怕一个月不够吧,咱们十天才能到家,住半个月,再走十天回来,可不是超了?”

    常顾不太在乎:“无妨,说是一个月,可刘大人还说只要二月之前能回来就行呢,等过了二十营里就没人了,两位千户大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去年大伙都没离了登州,谁不想这次回去多住几天?”

    明姜笑眯眯的:“那就好,只要回来以后你不会挨板子就成!安家还回去么?”

    常顾摇头:“八成是回不去,孩子还小,经不得颠簸,路上又这么冷,再说安家人口多,他们回不回去也无妨,咱们家却不同。”又握住明姜的手,“要委屈你路上跟我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