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送别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千千小说网 www.qqxs.us,最快更新书香门第最新章节!

    黄悫正木然的看着丫鬟帮他收拾东西,严诚和丰姐儿进来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时间都没发觉。严诚走过去轻轻按了按他的肩:“悫哥。”他才如梦方醒,“啊,阿诚你来了,”又看见丰姐儿,硬扯出一个笑:“妹妹也来了。”

    丰姐儿也走过去低低叫了声:“雀儿哥哥,你别哭。”

    黄悫本来还在硬撑着,听了丰姐儿这句话,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接着就再也忍不住,拿袖子遮着脸失声痛哭起来。严诚不知所措,只能轻拍他的肩安抚,偏偏旁边的丰姐儿不知道劝还裹乱,看黄悫哭的伤心,居然也眼泪汪汪起来。

    严诚瞪了她半天丝毫没用,丰姐儿反而跟着黄悫越哭越伤心,后来都哭的开始打嗝了,反把黄悫逗得笑了一下,渐渐止了哭。可他们这里刚一开哭,下人们害怕,立刻就有人去通知了范氏。所以黄悫刚擦干了眼泪,范氏就来了。

    等听说原委之后,范氏也很无奈,拎着丰姐儿的领子要带她走:“你少在这里添乱吧,让你悫哥哥先收拾东西,有什么话晚些再说。”硬把丰姐儿带走了。

    丰姐儿被母亲戳着额头埋怨:“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悫哥哥正伤心呢,你还上门去跟着人家一块哭,有没有你这么没眼色的?让你和你二哥哥去,是想让你们说说话宽慰一下他,他明日就要走了,你们同窗一场,好歹将来有个念想。你倒好,一去就把人家弄哭了!”

    那边丰姐儿还在抽抽嗒嗒,委屈的答:“我、我是看雀儿哥哥伤心,心里难受。想着若是换了是我,早哭的睁不开眼了,就更难过了。”

    范氏叹气扶额:“你这个孩子啊,怎么心眼就这么实!行了,快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你祖母看见要问的。”叫人进来给丰姐儿洗了脸,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又打发人去前院叫严诚和黄悫去正房吃饭。

    下晌严诚也没有再去学里,一直陪着黄悫,两人收拾着书本等物,间或说几句话。黄悫把一些不方便拿的书都给了严诚:“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就当是个念想吧。”又把收拾出来的一匣子玩物也推过去,“这些给妹妹和三弟玩吧。”

    “一会儿你自己给她吧,她说下了课要来呢!”严诚不接,“她还有东西要给你。”

    黄悫也就先把东西放在了一边,叹了口气:“没想到会这样匆忙,等谦大哥回来,你帮我说一句吧。还有学里的诸位同窗,也替我道个别。”严诚心中也很难受,除了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别的。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丰姐儿终于下了课赶过来了,她从金桔手里拿过一个长匣子递到黄悫手里:“悫哥哥,这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画儿,送给你。”居然难得正经的叫了黄悫。

    黄悫勉强笑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打开,将画儿从里面取出来,打开来一看,画的是一幅游鱼戏水,画里的鱼儿肚子肥肥大大,憨态可掬,看着很是可爱。他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多谢妹妹,我一定好好留着。”又把之前找出来的东西给丰姐儿:“这里面是一些小玩意,你拿去和三弟玩吧。”

    丰姐儿接过来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金桔,和严诚一直陪着黄悫,说说话,帮着归置一下东西,一直呆到晚饭时分。吃完了晚饭,刘氏亲自过去看他收拾好的东西,又叫带两件棉衣:“北面已经冷了,路上别冻着。”嘱咐黄悫,“别急,平安到家是最好。到家别忘写信来,等出了孝再回来,到时候和诚哥儿一同去书院。”

    黄悫又有些想哭,只拼命忍着点头,刘氏最后看没什么可嘱咐的了,就叫他早些歇息,带着严诚和丰姐儿他们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严家众人都早早起来,吃了早饭,送黄悫上车启程。严诚和丰姐儿跟着一直送到大门口,黄悫就请众人留步,还深深的行了一礼:“这几年多承叔公、叔婆照顾,伯母和婶婶也都多费心了。”又跟严诚、丰姐儿告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你们可别忘了我。”

    严诚眼圈也红了,只说:“回去别忘了写信。”丰姐儿更是眼泪汪汪:“雀儿哥哥早些回来。”

    黄悫再没说什么,又施了一礼就转身上车,一上了车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一路行一路哭,等哭得累了,想起掀开车帘看时,都已经出了城,再也看不到严家了。他呆呆的回头望了许久,一直到连平江城的城墙都看不到的时候,才怅然的放下车帘回身坐好。

    他忽然一走,严家众人都被闪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些不习惯。每次要吃饭的时候,刘氏总是数着人说怎么少一个,要丫鬟提醒才想起是少了黄悫。丰姐儿和严诚尤其不习惯,两个人拌嘴的时候再也没人来劝解了。连常顾都说:“你们两个就别吵了吧,黄悫都走了,再吵可要谁来给你们劝和?”

    丰姐儿一听说起黄悫就有些难过,总是问严诚:“雀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严诚则总是皱眉摇头:“人家是回了自己家里,怎么还会回来!”丰姐儿听了更难过了。

    这样一来,连常顾也不敢惹她了,万一真哭起来可没人哄得好,自己的屁股免不了要吃一顿板子。于是反倒想了法儿来逗她,今天在街上看见什么好玩的、明天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悄悄带到了学里给丰姐儿。等到过完年,严家人来自家做客看戏时,他甚至还偷了人家唱戏的胡子来给丰姐儿玩。

    丰姐儿好奇的把胡子挂在耳朵上,学着人家戏里的人迈着四方步,嘴里还念叨:“咿咿呀呀,呀呀咿咿,苦哇!”把常顾笑得险些跌倒,严诚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使劲拖了常顾走:“你还笑!当心引了人过来,你又要挨揍!”

    他们两个是趁着大人说话看戏的功夫溜出来的,常顾偷了人家的胡子,就拉着他进了后院,让人把丰姐儿叫了出来,把那胡子给了丰姐儿。他怕出来时间长了让大人发觉,就赶忙拉着常顾又回去了。丰姐儿这里玩够了,就把胡子一卷,悄悄塞在了假山里,仍回屋子里去。

    范氏瞥了她一眼,招手把她叫到跟前,低声问:“你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丰姐儿笑嘻嘻:“二哥哥叫我去,跟我说了一件好玩的事。”

    范氏心下狐疑,在这里却不好追问,只得按下,想等回家再说。那边刘氏和常太太正在谈戏文,常太太看见丰姐儿从外面回来,就问她:“可是这戏你不爱看?你想看什么,我叫人去点。”

    丰姐儿摇头:“都好看,我看哪一个都差不多。”刘氏就笑了:“你不用管她,她看不懂。”

    常太太就有些抱歉的笑了:“您瞧瞧,我们家女孩儿都出嫁了,大儿媳妇又在京里,竟没人能招呼丰姐儿玩。”这次请严家人来做客,常家并没请陪客,主要是两家人的社交圈子实在没有交叉,能给严家人做陪客的,自己不好请,自己能请来的,又实在和严家没什么交情,于是只能当是两家人一聚,没有弄正式的宴饮了。

    刘氏笑答:“你瞧瞧她哪里用人招呼?她自己就能玩起来了,不管去哪,再不用人陪着招呼的。”

    “就是这样才好,大大方方的,才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呢!”常太太自然是要恭维一下的。

    刘氏就摆摆手:“嗐,她哪算千金小姐!只是我们想着,虽是小门小户,却不可把姑娘教的小家子气,好歹能出来见得人。”

    “您真是过谦了,您家里的姑娘,从你们大姑奶奶起,到丰姐儿,那真是个个都是好的,谁见了不赞呢!”常太太样貌秀丽,说话又慢声慢语、柔柔细细的,听起来分外诚恳,刘氏也不由笑了。

    这一日在常家做客自然是宾主尽欢的,等回了家,严景安却收到一则从李泽那里传来的消息,让他本来放松充满笑意的脸,变得晴转多云,眉头也皱了起来。

    刘氏见了奇怪,问:“李泽那里有什么事?”

    “两个消息,都不算什么好消息。”严景安叹了口气,“第一,立仁只怕要调到山西去!”

    “怎么忽然要调到山西去?去山西哪里?”刘氏惊讶的问。

    严景安皱眉:“山西布政使吕岸因库银遗失一事获罪,已经被押解上京,京里有风声,有人要推立仁去接烂摊子。”

    刘氏想了想,问:“虽是烂摊子,总也是高升了吧?不然他那位岳父大人想来也不会松口。”

    “那也未必。我担心的恰恰就是付大人那边,近来朝里党争尤其激烈,徐端隐退之后,推了他的学生齐广云上去,这个齐广云倒比徐端还无耻些,党同伐异的本事比他老师还要强,且更明目张胆。”严景安越说眉头越紧,“第二条是洛民被人打了。”

    刘氏一惊:“什么?被人打了?谁敢打朝廷命官?”洛民是他们次女严清光的公公,一直在顺天府任推官,掌理刑名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