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拌嘴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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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严景安翁婿也在说话,“不是说要带个孩子过来,怎地不见?”严景安问。

    王进文正襟危坐,答道:“他头晌要去帮着他舅舅贩货,说是吃了午饭再来。”

    “贩货?”

    王进文点头:“是,这个孩子姓孟,叫孟广福,今年十四岁了。他七岁上父亲就过世,是寡母拉拔大的。后来他母亲看他读书有些天分,就回娘家求了兄弟,要供他读书。只是娘家也都是平常人家,自家也要糊口,孟广福只能闲时帮着舅舅做事,算是自己挣些学费。”

    “唔,那倒还真难得。你看这孩子是真的有天分?”严景安又问。

    “比起小婿来,是有天分多了。”王进文笑答。

    严景安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妄自菲薄。你还说自己没天分,那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了?明年会试,你有何打算?”

    王进文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句:“要不小婿再等一科?”

    “做什么要再等一科?”

    王进文纠结半天,叹了口气:“小婿实在没有自信能中。”千里迢迢上京一次,三场九日下来,人都似脱了一层皮,万一再考不中,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家面对父母兄弟。

    严景安也没多话安慰他,只是找出今年乡试的试题递了过去:“你且照题做来,今日也不用你做别事。午饭我叫人送给你,那姓孟的孩子来了,我自会见他,你只管专心在这做题,晚饭时交卷给我看。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准。”说完叫了书童进来给王进文铺纸研墨,自己却起身走了。

    今日忽然换了先生,学堂里的几个顽童都有些不太习惯。课间休息的时候,常顾难得没有去捣乱,而是走到严仁宽跟前:“先生,学生有个问题想问您。”

    “哦?哪里不明白?”严仁宽停下脚步,微笑看着这个很有钻研(?)精神的孩子。

    “听说您打算参加会试了,是真的么?”常顾问。

    严仁宽微微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孩子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微笑答道:“是,我明年会上京参加会试。”

    “可是您不是一心只想传道授业么?难道教书不是您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么?您不想再‘为往圣继绝学’了么?”常顾仰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严仁宽。

    严仁宽心中微微一动,不由伸出手去摸了摸常顾的头:“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你真想听么?”

    常顾点头:“想听。”

    “那等今日午后下了学,我再细细给你说。”严仁宽又摸了一下他的头,“快去喝口水歇歇,一会儿又要上课了。”说完转身出了学堂。

    常顾看着严仁宽走出去,自己也转身,想听严仁宽的话喝点水等着上课。不料一回身,身后一个人吓了他一跳:“你做什么不声不响的站在人背后?”

    丰姐儿瞪着常顾:“你刚才跟我爹说什么呢?”

    “不告诉你!你一个小丫头管那么多做什么?”常顾绕过丰姐儿往回走,丰姐儿就一路跟着他,追问:“你是不是又想调皮了?你爹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打你了?”

    常顾闻言恼羞成怒,回头怒瞪丰姐儿:“我爹什么时候打我了?”

    “那得问你自己,反正我听说你是经常挨打的。”丰姐儿圆圆的脸上神情特别诚恳,“你就不能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么?总是这样爱调皮捣乱,不挨打才怪!”

    常顾气急,大喊道:“你少胡说!我爹好久都没打我了!”他这一大声喊叫,学堂里立刻安静下来,众学童都转头看着他们俩。丰姐儿就嘻嘻的笑:“我就说嘛,怎么你最近又开始不老实了,果然是因为你爹很久没打你了。”

    学堂里顿时笑声一片,常顾脸涨得通红:“你……你才挨打!”

    严诚看常顾真的有些恼了,赶忙走过去拉丰姐儿:“你做什么跟常顾吵架?快回你位子去,当心爹回来看见了,真的打你。”

    “爹才不会打我。”丰姐儿嘟着嘴,“爹都没打过大哥哥。”她看常顾好像真的生气了,也有些怯意,就跟着严诚走了回去。

    学童们看着没事了,也都各自转回去说话看书,常顾气呼呼的坐回了自己位子,严诚把丰姐儿塞回屏风那边,又回来跟常顾道歉:“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你别跟她一样。”

    常顾无语,谁软了,本小爷才是硬的那一个好不好!可严诚为人一向很好,他也不能向他发火,最后只问:“你们真的是亲兄妹么?她不是捡来的或是姨娘生的?”

    “……不是,我们家没有姨娘……,”严诚很无语,“她最年幼,家里人多宠了一点儿……”

    这边两个人说者无意,却不料后面有人听者有心。李俊繁本来就对越来越嘈杂吵嚷的课间时间很反感,这边的学生们又都年龄偏小,也没有能和他说上话的,相处最久的严诚、黄悫和丰姐儿都当他是长辈,并不跟他闲聊。

    他既想继续跟着严景安读书,又不愿身处在这些顽童中间尴尬,心里本就烦恼,谁知今日无意中又听到常顾问的那句话:“……或是姨娘生的?”不乖巧听话就是姨娘生的么?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要低人一等?就因为是姨娘生的,所以注定不如人么?他心里纠结翻腾,虽然眼睛一直盯在书上,可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众学童各怀心思的上完了头晌的课,各自散去回家吃饭。严仁宽牵着丰姐儿,带着几个孩子从角门回了自家后院,丰姐儿一边走一边问:“爹爹,常顾找你是说什么呀?”

    “他啊,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参加会试。”严仁宽答道。

    丰姐儿仰头看严仁宽:“他问这个做什么?”

    严仁宽想了想,笑笑:“也许是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说真话吧。”丰姐儿完全没听懂,正想继续问,就有丫鬟迎上来说话:“大爷回来了,大姑奶奶和姑爷来了,正等着您回来吃饭呢。”

    丰姐儿一听姑母来了,就忘了要追问,跟着严仁宽进了正房,看见严清华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姑母好。”

    “嗳哟,我们丰姐儿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快到姑母这来。”严清华一看见丰姐儿就满脸笑容,招手叫她过来,要抱她坐,谁料第一下竟没抱起来,“诶哟,这孩子又长肉了。”

    丰姐儿在几个哥哥的窃笑声中,红着脸自己爬到了姑母身边坐:“我长大了,不用姑母抱了。”

    严仁宽跟姐姐打了招呼,又问:“爹和姐夫呢?”

    严清华掩嘴偷笑:“你姐夫被爹爹关起来考试呢!爹和三弟都在前院。”

    “考试?”严仁宽不明所以。

    刘氏也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今日我们娘儿们要说话,你和你爹、老三一起在外院吃饭吧。”

    严仁宽答应了,起身去了前院。范氏正好过来问午饭怎么吃,刘氏就让她和李氏一起在东次间里摆好了饭,带着孩子们一起吃。王秉忠好奇,到底忍不住问:“娘,外祖父要爹考什么呀?”

    “你外祖父拿了乡试题目叫你爹做。”严清华答道,说到这又想起来问李俊繁,“你哥哥们可来信了?考得如何?”

    严清华认了付氏做干娘,李俊繁和她也不陌生,就答:“还没来信,想是还要明后天才能收着。”

    “好了好了,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了饭再说。”刘氏等李俊繁说完,就催着众人入座吃饭。一时饭毕,撤下了饭桌,众人才又说起话来。

    “前日我去看干娘,她老人家还埋怨您呢,”严清华手里端着茶碗,笑眯眯的对刘氏说,“说您呀,每日只知躲在家里,总不肯出去应酬,想找您说说话儿都难。”

    刘氏听了也笑:“她倒会说我,也没见她自己上门来,莫不是嫌我们家门庭狭小不肯来?”又对李俊繁说,“繁哥儿记住我的话,回去学给你母亲听。”

    李俊繁知道刘氏是说笑,也笑着应道:“是,侄儿回去一定学给母亲听。”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消食,才各自去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