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端午

岚月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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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耳房的小学堂里,严景安老先生也在给几个孩子讲端阳节的典故:“……这屈大夫被再次流放之后,楚国一味只求苟安,到最后终于被秦国攻破了都城郢都。屈大夫眼看故国覆灭,悲愤交加之中,于五月初五日自沉于汨罗江。据传当地百姓闻讯前来打捞他的遗体,却一无所获,于是有人用苇叶包了糯米饭,投进江中祭祀,后人称其为端阳节的来历。

    不过在我们东吴地方,却多有流传是为纪念春秋时吴国大夫伍子胥的,据《荆楚岁时记》所记:按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伤其死所,故命舟楫以拯之。就是说端阳日龙舟竞渡最初乃是为救屈大夫,但后又有记曰:斯又东吴之俗,事在子胥,不关屈平也。就是说,在我们东吴,是为了纪念伍子胥,跟屈原又无干了。”

    听了好半天,丰姐儿的重点只在“龙舟竞渡”这几个字而已,她等祖父讲完立刻就说:“祖父,孙女听琇姐姐说,端阳节那天有龙舟竞渡呢。”

    “有啊,咱们书院的学生们还要去竞赛呢!”严老先生乐呵呵的答道。

    黄悫和严诚一听都来了兴趣,黄悫就问:“书院的师兄们还懂得划龙舟?”

    “重在参与,年轻人么,懂不懂的,权当去玩玩。”

    黄悫就有点不好意思的又问了一句:“他们不怕跌下水去么?”

    这回连严诚都跟着严景安一块笑了,严景安笑答:“我们水乡中人,人人都会凫水。”

    黄悫有点惊讶,还问严诚:“你也会么?”

    “我去年才学的,还游的不太好。”严诚腼腆答道,“哥哥游的很好,还能在水下憋气。”

    严景安打断了他们俩的交流:“凫水归凫水,可不许学那淘气的,练什么水下憋气!”两个男孩就都老实的应了,严景安这才放松了表情,对黄悫说:“过几日水暖了,我叫人带你和诚哥儿去练凫水,别怕,很快就能学会。凫水还能强身健体,天热了,去水里游几个来回才舒服呢。”

    丰姐儿一听也有了兴趣:“祖父我也要去!”前面一老二小闻言都失笑,丰姐儿看大伙都笑她,就嘟着嘴皱了脸,严景安见她撅嘴不高兴了,赶忙问道:“丰姐儿也想学啊?”

    见她点了点头,严景安就哄她:“你还小,等过两年你像你二哥哥这么大的时候,再学吧。”

    黄悫也在旁边跟着附和:“你看哥哥都这么大了才学呢,你不用急,过两年再学就好。”

    丰姐儿这才露了笑颜,她脑子又转到了龙舟竞赛上面:“那祖父带我们去看龙舟么?”

    严景安看了一眼三个面带期待的孩子,敲了敲手里的戒尺:“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做功课,书读得好不好了!”

    李俊繁虽然拜了师,却没有立即就来严家上课,李泽和严景安商量了,眼下眼看要过节了,不如让他在家好好收拾准备一下,等过了节大伙定了心,他再过来。于是这几日里,严景安还是带着丰姐儿三个人一块读书。

    在几个孩子的暗暗期盼中,端阳节终于到了。丰姐儿一早睡醒了,发现自己手臂上绑了五彩丝缕,一低头见脖子上也系了几缕,就叫了金桔一声:“姐姐你快看,这是哪来的彩线呀?”

    金桔失笑,逗她道:“奴婢可不知,敢是什么神仙来给咱们丰姐儿系的长命缕吧!”丰姐儿惊叹了好半晌,金桔端来香汤给丰姐儿擦脸擦身子,丰姐儿还嫌弃:“这什么怪味,这是什么水啊!”

    “这是药汤,祛病强身的。”金桔随口哄她,待洗好了,又给她穿了一身新衣服,挂上那个娃娃怀抱鲤鱼的荷包,梳好了头发牵着她去正堂。

    正堂里一家人都已经聚齐,看见丰姐儿进来,刘氏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挂在丰姐儿两个小髻上艾草编的艾虎,随着她走路的步伐,那两个艾虎一跳一跳的,十分可爱。

    丰姐儿挨个给长辈和哥哥们行礼问好,然后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待下人们撤了下去,一家人又说了会话,就有下人来报说姑爷和姑奶奶带着表少爷回来了。端阳节亦是出嫁女归宁的日子,因此严清华夫妇一大早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他们一家三口进来,各自见礼,严景安就说:“今日赛龙舟,我们书院的学子们也报了名,我和你们李世叔说好了要去捧场,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早些去吧。”

    于是一家人又收拾了出门,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往运河方向行去。龙舟竞渡每年惯例是在运河里赛的,因而运河两岸围观者甚众。刚一转到街上,就发现街面上人潮汹涌,有出游的行人,亦有沿街叫卖的小贩。

    丰姐儿坐在母亲腿上扒着轿帘向外看,还不停的问:“娘,你看那是什么?他跳得那么高!”范氏往外瞥了一眼,手里抱紧了丰姐儿,答道:“那是演戏法呢。”

    “戏法啊,那他是演的老虎么?”丰姐儿看见那个人额头上画了“王”字,故此一问。范氏仔细看了看:“唔,应该是,他们好像在演武松打虎。”

    “武松是谁?”丰姐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路上就没停了。因为路上人多,虽然已经选了易于通行的小轿,但还是走的很慢,范氏也就十分耐心的一一讲给丰姐儿听:“武松啊,是个打虎的英雄……”

    本来不远的一段路程,因为路上拥挤,倒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严家人到的时候,李泽一家早都到了。一则李泽要参与请龙祭神,二则他出门可以鸣锣开道,到得自然比较早。

    知府衙门包下了临街的酒楼作为官员和家眷的观赛地点,还请了一些本地有头有脸的仕绅们来共同评判赛果,最后赛龙舟的夺标者将有奖励。

    付氏听说严家人来了,亲自到三楼的楼梯口去迎,她一出来,那些已经来到的本地官员的女眷们自然也要跟着。因此刘氏一行人上得楼来都吓了一跳,怎么围了这许多人夹道相迎,刘氏赶忙快走几步上去,福身行礼道:“诸位太太来得早。”身后的范氏和严清华等都跟着行礼问好。

    付氏等还礼,又伸手拉住刘氏:“我们也才刚到,快进来坐。”招呼着大伙进去,一边走一边拉过后面的严清华:“我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也不往干娘家里来坐坐。”因付氏只生了两个儿子,想要女孩儿而不得,最后就认了严清华做干女儿。

    严清华就笑道:“我听母亲说,干娘这些日子忙得很,就没敢上门去搅扰。”

    “你少来这套,是你自己在家里事多,顾不上来看我了吧!我怎么听说姑爷要去昆水做什么教谕?”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进了三楼雅室,这间雅室的轩窗大开,窗上挂着纱帘,透过纱帘正好能看见运河上的景象。

    大伙互相推让座位,付氏就说:“不要推让了,都在这边坐吧,我听我们老爷的意思,只怕今日卫所那边的太太们也要来。”指着左手边的位置叫大家入座。平江府内最高级别的文官就是知府,因此付氏自然坐了左手第一位。其余人等按照自家丈夫的品级坐了。

    本来大伙还推让刘氏,但现在严景安辞了官,并无实职,刘氏自然不肯坐到前面去惹眼,只往缙绅太太们中间坐了。范氏等年轻媳妇们则又往后一排去坐,付氏招手叫严清华:“到我旁边来坐,刚问你的话还没答我呢!”叫人在她身边摆了个圆凳,让严清华坐了说话。

    旁边的梁氏在付氏和严清华说话的空当问了一句:“妹妹可知卫所那边都是谁来?汪太太要来么?”她说的汪太太乃是平江卫指挥使汪群的妻子。

    “她身体不好,只怕不能来。”付氏摇头答道:“估摸着是于同知和张同知的太太来。”

    梁氏身边另一位同知太太搭话:“我恍惚听说,卫所那边新来了一个指挥佥事,还是平叛有功,从柳州那边升迁过来的。”

    “你恍惚听说的倒听得准。”付氏似笑非笑的瞥了那个太太一眼,懒洋洋的答道:“反正不与我们相干,一年到头能见几回。”那个太太就有些讪讪的低了头找茶杯喝茶。

    本朝自太宗皇帝开始辖制开国武将功臣起,就渐渐的开始重文轻武,又加上内阁总揽军国大事,地方上面也就上行下效,渐渐形成了文官为大的惯例。即便文官品级不如武官,遇上大事,也还是以文官的命令为准。

    又因地方卫所多是世袭,很有些不肖子弟在卫所里滥竽充数,文官们就普遍不大瞧得起武官。两方泾渭分明,由外及内,自然会影响到内宅女眷们的来往。付氏她们这些官太太,平日里往来宴饮,也是少有和武官太太们一起的,跟她们不过点头之交而已。所以她才说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的话。

    这边正说着话,就有下人进来回报:“……于太太、张太太并几位佥事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