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颜君

原非西风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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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阔步走来的人正是钦差大人景卓。

    而且他还带了几个人,春风得意一脸微笑的样子,看着就是来者不善。

    叶八哼了声:“伪善。”却和叶十七正了正身行礼问安。

    景卓笑着摆摆手,要绕过他们进去,叶十七却起来将手一拦:“二殿下,我家爷需静养,不宜不见闲杂人等。”

    利剑一般的眼睛冰冷地打量他身后那几人。

    景卓有些暗恼,一个侍卫也敢给他脸色看。

    可谁叫他主人厉害。

    他笑着对身后人道:“你们先等着。”独自进了院子。

    颜独步虽早听到声响,但毫无起身的意思,斜眯了景卓一眼:“殿下今日来得早。”

    平时都是过了晌午才来探望的。

    苏铮撇撇嘴,最讨厌这种人,每次来其实也放不出个屁来,却天天过来签到,说一大堆客套话,他不烦也不怕打扰了颜独步休息。

    景卓看到院子里这番景象,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脚下也顿了顿,大有深意的眼神将苏铮匆匆扫过,随即上前两步,抬手做了个揖,小山般的壮硕身体微微弯下,恭敬地问候了声:“颜君。”直身又道,“颜君今日好享受,看来这伤是大有起色。昨儿个父皇还来旨斥责我,说我不顶用,一来就摊上了祸事,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累得颜君重伤。他老人家惦记着您,直催促我早日送您回大都。好叫他亲眼看着没事了才放心。”

    苏铮暗暗挑眉。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看见这个似乎牛逼得厉害的皇子钦差毕恭毕敬地对待颜独步,她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兴叹。

    这得是多大的权势才能叫皇帝的儿子这样恭敬?

    这得多么隐忍憋屈,才能以如此身份作出如此恭敬姿态?

    这得多么强的自信和实力。才能抵挡得住皇家因憋屈所致的愤怒,还安然自在地这么躺着,理所当然地承受?

    苏铮看看面色无异甚至带点玩味笑容的颜独步,又老实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颜独步道:“多谢陛下挂念,焕深感惭愧,即刻便上书一封,表明情况,以安圣心。”

    苏铮暗暗好奇,颜独步自称时总是用一个“焕”字。他说过独步只是他的字。而且似乎是个普通人不知道的、不会泄露他身份的字。那“焕”应该是他的名了?

    颜焕?

    他叫这个名字?

    景卓又道:“颜君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若您上了折子,父皇只怕更要担心。其实父皇此次还派来了太医院首任太医,他不但医术高明是太医院之最。且对内伤也有涉略,如今他就在外头,不若让他来为颜君您诊断一番,由他回禀父皇情况,也最为中肯。”

    颜独步就淡笑拒绝,又斯斯文文地扯了一通。

    几乎每天这两人都有东拉西扯你来我往一番。苏铮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摇头,他们还真是不嫌枯燥无味。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觉察到景卓的目光老在自己身上来来去去,让人憋得很。她暗哼了声,瞧都不瞧他,洗干净双手,站起来对颜独步道:“颜公子,要冲水了,你闭上眼睛?”

    现在假借着虎威不过把目中无人的瘾,要什么时候过?

    颜独步对景卓说:“抱歉了,这丫头主意多得很,若不照办她就得念叨了。”说着闭上眼睛把景卓晾在一旁,“开始吧。”

    苏铮心中嘀咕,她什么时候主意多又爱念叨?

    而且,颜独步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说过她……

    她舀起热水,小心翼翼地从颜独步头上淋下去,一手轻轻揉抚他的打湿之后依旧顺滑柔软的长发,就仿佛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同时,她能感觉到景卓的目光更为古怪,却没有了前头的放肆,只看了一会就转过头去,继续找话和颜独步说。

    苏铮帮颜独步绞干头发,叮嘱道:“头发完全干前不能回房,晒着太阳暖和,干得也快。”

    颜独步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管家。”

    笑意盈然,温和无边,看得苏铮心里差点漏掉一拍,赶紧回屋进行自己的创作去了。

    景卓感叹道:“颜君待这个小丫头当真上心得很。”

    颜独步道:“自然是因为她值得。”他淡淡地道,脸上的表情如同高远晴空中悠悠几丝的浮云,“听闻她的容貌颇似一人。我向来慌得见人,记得住脸的没有几个,义兄又多年未曾回京,因而认识她多时竟是全然不知晓此事。但相似又如何,不似又如何,拿此事做文章未免也太轻浮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字,配合着眸光斜斜扫去,映下了长天的熠熠清光,有冰削锋芒一闪而逝。

    景卓嘴角微僵,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又松开,笑着点了下高昂的头颅。随后满不在意地道:“其实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知颜君。数日来我一直追查当日刺客的身份。种种线索都指向云朝,只怕当日正是冲着你我二人而来。且那个武功最高强的刺客身份,也有了些眉目。”

    颜独步眉梢微挑:“结果?”

    “那刺客虽使用的都是外家招数,但他最后两招却是使出了江湖上早已绝迹的蜀中陈氏刀法,因正是这两招伤了您,我记得尤为深刻,经过多位江湖老辈证实,确实是陈氏刀法。”景卓似乎忘记了片刻前的憋闷妥协,两眼放出精光,“持剑却用刀法,只怕是情绪激动之下误用了本家武功,我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竟发现七年前陈氏并未被满门抄斩,还有一个余孽逃脱,斗转星移,七年晃眼而过,此人化名陈解,居于市井,却又在前几个月失踪了。您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颜独步闭目静静躺着,半湿的长发兀自飘舞,他双手交叠在腹上,指节修长分明的食指在手背上轻轻敲击,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景卓快没有耐心的时候,才道:“你欲如何?”

    “此次既有云朝的影子,又掺合进陈氏余孽,只怕与七年前荒都绑架案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景卓看一眼颜独步,“我已向父皇禀告,再次,一是要摸着陈解这条线,他化名时候拜了个大夫为师,那户人家已被我带走问话。另一方面,既是与云朝有关,我想秦孤阳或许知道点什么。”

    既已有决断行动,此时才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颜独步淡笑地望着他。

    况且,绕了一圈又回到七年前那档子烂事,这圈子兜得也吃力。

    他道:“随你决定。不过,秦孤阳那处,还要你担待些,他火气旺,说话难免就不客气。”

    景卓道:“也只有颜君您还记得当年的情分,秦孤阳却是未必。”

    颜独步怅然地摇摇头:“十年前也好,七年前也好,我都是清楚全部来龙去脉的人,你若有疑惑可来问我。”

    说着又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景卓却是心头微震。

    清楚全部来龙去脉?

    莫非他知道自己对七年前那事仍耿耿于怀心藏疑惑。

    那事已经是荒都里所有知情人的禁忌之一,没有人提起,就好像那事从未发生过,可他亦算是亲历者,随着时间久远,逐渐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只是一直苦于无人问询。

    他看了眼苏铮所在的房屋的门,又看看像是睡过去的颜独步,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而苏铮背对着房门,满脸惊讶地看着前方地面。

    刺伤颜独步的居然是陈解!

    而且陈解又好像和七年前的绑架案有关。

    满门抄斩什么的,不是说当初因为那件事,很多江湖势力被铲除掉了吗?

    蜀中陈氏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所以陈解来历神秘,武功高强,后来又突然地离开消失。

    她想起当日参与刺杀行为的还有赵琪琪她们,而且是颜独步安排的。

    可不可以这样推测:

    赵琪琪一伙人和陈解都是颜独步安排的,只是发生了意外,身负血海深仇的陈解见到皇家二皇子、仇人的儿子,顿时红了眼睛,以致于失态,既使出了会暴露身份的刀法,又将颜独步重伤,所以颜独步当日才会说“智者千虑也有一失”。

    而陈解的失控,导致了今日他的暴露,导致了他陈易陈大夫父女的落入险境。

    她不知道,这个推断和真实情况相去不远了。

    陈解如今在哪里,会不会去救陈易父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颜独步会怎么做?

    知道了一点事,就会不断地联想到更多的事,可是手上信息又少得可怜,真是让人着急。

    她想了又想,还是无法就这样不闻不问,就打开门走出去。

    颜独步听到响动就头也不回道:“陈解如今很安全,但确实不是特别好。景卓已经派人监视我,秦孤阳正忙着其它事,没人帮得了他。”

    苏铮汹汹的气势倒是一滞,郁闷地道:“你都知道我要问什么?”

    颜独步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听说当初陈解很照顾你,你这样知恩图报,怎么可能置之不理?”